番外二 爱恨两难(1/2)
曹昂想,他这一辈子过的实在是糊涂。
无上的权柄他有过,滔天的富贵他也不在乎,如今却是一脸狼狈被庶弟逼得仓惶逃窜。
他这一生,无愧于天地,却独独亏欠了自己的母亲。
本来啊,哪怕是他死了,他的母亲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曹丕不得不敬的存在。
可当年母亲得知他的死讯,不惜一切代价和父王和离,冒着战火来西凉找他,跪在那女人面前,求她“还我儿子。”
他唇角勾勒出冷意,护着母亲不断的后退。
丁夫人笑了笑,毫不畏惧的看着围住他们的军士。
她早便受够了宽容大度的曹家女主人的身份,当年她以为爱子已逝,早已心灰意冷,偷来了这么多年,她已经足够欣慰。
“陛下毒枣杀子文,数次徙封流放子健,如今却饶不了我了吗?”曹昂冷冷道,“也是,一母同胞尚下得去手,怎么会放过我这个丰悼王。”
哪怕是假死,也终是有被发现的那一天。
自家弟弟可以对着百官缅怀痛苦本该继承大统的兄长,却绝不可能留下一个活生生的长兄。
曹昂知道,曹丕的继位太仓促,没有如同他一般的政治后盾,只能靠着“九品中正制”这样的手段拉拢着世家,让宗亲都产生了反感。
在他眼里,曹子桓作为帝王已经足够优秀,他从未想过再卷入曹家的是非之中。
可偏偏,自家弟弟却是要将自己赶尽杀绝。
“王爷,你不该活着。”只要活着,对曹丕来说,便是如鲠在喉。
“我大汉如今只有鲁王与梁王,还有哪来的王爷?”红衣女子斜倚在马边,右手搭在剑上,一副潇洒自如的模样。
曹昂呼吸一滞,双手颤抖着,整个人比方才命悬一线还要紧绷。
“郡主!”宴明叫道,面容上都是犹豫不定。
作为细作,被发现后马文鹭没有处置他,反而一脸淡然的将他放走。
对他而言,是他欠了郡主的。
马文鹭扫了一眼,目光没有在曹昂脸上停留。
“哦?郡主这是要多管闲事!”头领冷笑道,“怎么?敌国的旧情人郡主娘娘你也放不下?”
曹昂气血翻滚,忍不住捂着伤口咳嗽两声。
他被追杀逼入蜀地,竟是碰上了她。
“我汉中境内,岂由你魏狗撒野!”马文鹭翻身上马,出云出鞘。
她握紧长剑,冷声喝道:“我兄长与赵云即刻便至,我劝你们还是快滚为好。”
她提前一步纵马驰骋,也不知道自家兄嫂什么时候能到达这里。
十几个人,无一不是军中高手,马文鹭并没有把握。
曹昂看着她,往日的种种再现。
七年不见,她依旧是当初的模样,一身红衣光彩夺目,提剑纵马飒爽英姿。
他不免自嘲一笑,明知这人明艳美丽的面容之下,内心是怎样的污泥沟壑。却一旦遇见,便是移不开眼。
母亲说,怨不得她,本就是父王杀她父亲在前,从来都没忘过“三马食槽”这样的预警之梦,哪怕没有那次刺杀,父王也不会饶过她。
除了安明的死,他不怨她,不敢怨她,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一场笑话。
父亲与所爱,两人暗中早已不死不休,冷眼看着傻愣愣的他在中间妄图调和。
他还记得当年长安,他和马文鹭站在吕府门口,看着貂蝉将那一刀捅向吕布,说出那不死不休的滔天恨意。
那时候的他,觉得太荒唐,也太可笑。
可真的到自己身上时,却怎么也笑不出口。
曹昂看着马文鹭,看破了淡然下的伪装,不由轻笑出声:“谢郡主好意,曹某生死与郡主无关。”
马蹄声起,刀剑相交。
马文鹭充耳不闻,提剑挡在了他们前面。
“郡主!劳烦你带我母亲走,赵云还欠小叔一诺,替我求他帮忙照顾好我母亲。”曹昂向前一步说道。
曹丕的目标,从来都是他。
马车已毁,如今只有马文鹭能够突围。
“子修,不必管我。”丁夫人紧盯着曹昂,颤抖着道,“你们快些去助他。”
她这一生,弃了荣华富贵,弃了皇太后的虚名,只为了这个儿子。
七年前如此,七年后的性命更是不在话下。
宴明宴修对视一眼,留宴修护住丁夫人,宴明冲了过去。
出云染血,剑过之处,贼寇不留。
“你走!你自己去求他。”马文鹭喘息着道,一手持剑,一手将敌人落下的战马赶了过去。
已经太久没杀过人了……
安逸的生活太久,鲜血的喷涌让她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如同置身于当年的血海之中,让她整个人都呼吸困难起来,仿佛无数冤魂扼住了她的喉咙,带着血光向她索取着性命。
日日夜夜的梦魇重现于现实之中,她知道,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无论手上,还是心里。
攻势愈加猛烈,招招直取马下的曹昂,逼得他一退再退,朝着相反的方向,将马文鹭和宴明都逼出战圈之中。
你恨我入骨,却也拼死都不愿意连累我吗?还是说,你死也不愿意和我一起。
一刹那间,马文鹭想了很多。
这人温柔的眉眼,缱绻的情意。
从来都是呵护之至的模样,哪怕她再胡搅蛮缠也不舍得凶斥她半句。
若是没有她,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不是如今狼狈到被自己的兄弟追杀到异国他乡,性命难保。
从来都是造化弄人,叫他们隔着血海深仇,有着同床异梦。
马文鹭拭去眼泪,没有等到赵云过来,就翻身下马,一剑刺在马儿身上,使马儿冲了过去。
向来都是她骑艺不精,马上的出云剑不过尔尔,马下才是她的战场。
搏命的战场。
马儿冲乱了敌军的,给了曹昂喘息的机会。
看着跑过来满身血污的红衣女子,他封存多年的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两人背靠着,他自嘲一笑:“你若死在这里,我可无法跟令兄交待。”
马文鹭抹了抹嘴角的鲜血,轻轻笑道:“你若死在这里,我没法跟自己交待。”
曹昂张着唇,不敢再开口。
他有很多问题,他在七年前就想抓着她质问,他想在这最后知道答案。
你明知我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还委身于我是怎样的心情?除了愧疚,这么多年你对我可有过一丝一毫的情意?
可在这一刻,在性命攸关却依旧紧紧靠着的这一刻,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马文鹭却依旧淡然。
是生是死,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都不重要了。
刀剑划破皮肉,割断马蹄,倒下的人一个接一个。
马文鹭知道,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支撑不住。
连站立都要靠着出云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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