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2）

四年前。

灰暗的天空褪尽了斑斓的色彩，同这个被人遗忘角落一样显得格外荒凉。没有盛放的腊梅，没有尘世的喧嚣，只剩下了那一地的枯枝败叶，锈迹斑斑的铁栏门和这一带固有的清冷与沉寂。

寥落的陵园少有人来往，却可谓是碑影重重。只见鸦雀低飞，给本已氛围沉重的陵园再添上了些许的阴森。仿若沉默的亡灵伫立于碑前，死死的凝视着往来的客人。

而莫空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习以为常地走到了一块墓碑前，在显得冰冷的石阶上轻轻坐下。

墓碑上的女孩神采奕奕，瞪着大眼睛，显出了一层不可磨灭的生气。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永远地定格在照片中，好像她的一生只剩下了这个模样，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显得泛黄。

谁能想象永远笑着的女孩再也不会笑了。

一场大火就这样夺去了她的生命。

莫空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无声地与墓主人交流着。不曾想，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我终阴阳两隔。被时间的手擦模糊的相片，被岁月风干的鲜花，终使他的心间百感交集。在他俯身碰触到那花瓣的那刻，一切的回忆似乎随着那碎了的花瓣，渐渐飘散在秋风之中。手中的白菊，也注定经不起岁月的摧折。

终于，像往常一样走完了所有的程序，莫空又起身向着墓碑深深鞠了个躬，准备离开。这时，本来就阴沉的天空似乎突然发作了一般，毫无征兆的下起了小雨。

“糟糕。”莫空心道，拔腿就准备往回跑。眼看这雨有下大之势，他几乎都已经准备好接受这大自然的亲切关怀。

而这时，一把伞出现在了头顶——呃，是把小绿伞，品味真独特。

莫空回过身，看着眼前这与自己年纪相仿却素未谋面的少年，脸上显露出略微的惊诧与疑惑。那少年似乎十分腼腆，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睛。

良久，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低声地开口道:“抱歉，我看你似乎没带伞……那个……请问你知道F区中心中学在哪里吗我外地的……那个……手机没电了。”

最后几个字只剩下了蚊音，被“不出所料猝然降至”的大雨声所淹没。

莫空还未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刹时间愣在原地。旁边的少年微低着头，十分内敛。

两人就这样在雨中——在那“独特”的绿伞下站着，场面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最后，倒还是莫空先开了口，但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声地问道:“你，是哪里人？”

执伞的少年一怔，眼睛轻瞄的莫空一眼，没有回答，又兀自低下了头。

莫空轻叹了口气，详细地告诉了他那个地方的地址以及走法。

随后，两人便没有再说话，在陵园门口一直站到了雨后初晴。

片刻，少年收起了伞，向莫空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轻声道:“谢谢。”

随即，他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没走两步，莫空突然追了上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个，我叫莫空，我……也在那里读书。”

那少年眼睛微微发亮，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叫什么？”莫空试探着问道。

半响，少年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答道:“世……意”

在外求学四年，至今这个城市的一切，对世意来说依旧十分的陌生。

说起来毕竟几年寒窗苦读，他去过最远地方，无非只是D区距离中心100米左右的一家星巴克，坐了一个下午，喝了一杯几乎用去他一个月四分之一生活费的咖啡。有时老师在上课时有意无意的提到Y市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他便只好在众多同学的窃窃私语与附和声中保持一个“我没去过也不知道但我不说出来的话看上去我还是挺懂”的模样，将自己的“没见识”深深的咽了下去。当然，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这种感觉终归还是不好受的。

更何况,像世意这种极为细腻而敏感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意着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为此，四年的光阴，完全抹去了他初来乍到时的腼腆与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显得阳光开朗的世故圆滑——当然，也将其与生俱来的刻薄上升到了另一种高度，转化为心中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冷嘲热讽。不过地域的隔阂始终烙印在他心中，虽然四年来他生活平平稳稳，但打从心底还是有些自卑。

他并不觉得Y市比故乡厉害多少。在他看来两座城市除去名称和位置的不同外其实也并没什么区别。想吃东西都有随处可见的餐馆与小吃店，想看电影总能找到电影院，甚至租一套房然后在这里住下来，强行装作城里人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他人也不会细究。但他还是自卑，加上他愈发过分的刻薄，仿若一个巨大的包袱重重的压在身上，有时甚至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话说回来，也唯有他走出故乡后，他才能逐渐感觉到自己儿时的某些想法实在是单纯而幼稚。天地这么大，不出来混混，还真以为自己身处世界的中心呢。诚然，城若囹圄，身陷其中，看到世界再大，也不过是坐井观天。谁又能晓得，另一方牢笼中控制的人们又有着怎样的凄惶？凡尘之中，人们那微不足道的幸福，不恰恰是在与他人的痛苦的比较中，寻到的那么一丝丝的宽慰吗？现在想来，当初跳出故乡，又是因何呢？

——谁知道啊？我们的所为，也不过是给命运多一种选择罢了。

上午7时30分，F区中心中学初一(16)班。

坐在窗边最后一排座位上的男生转着笔，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眼前随意摊开的数学课本。

片刻，一名女生尾随着老师——似乎正为今天的迟到感到汗颜走了进来。待女生入座后，老师便像往常一样很快进入状态，滔滔不绝的讲起课来。

男生乜了一眼还有些气喘的杨老师，低头继续转笔。结果——

“沂风，这条直线的解析式是多少？”

男生——沂风一惊，刚转了一圈的笔“啪”一声落在桌上。他缓缓站起来，扫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片刻，老师大概觉得这小子肯定因为没听课而答不上来，正要开口数落，怎料—— “27”沂风语气颇为随意的答道。

在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声中，女老师有些无语的说道:“我问的是解析式……”

“哦，AB的解析式是XXX,BC得解析式是XXX……”

于是在全班同学的目瞪口呆，以及老师的怒目横眉下，沂风条理清晰，没有半句废话地……减轻了老师的教学负担。顿时，似乎轻松了许多的杨老师十分“愉悦”地“声讨”了其上课不听讲，自以为是等罪行，还添油加醋地把一些话颠三倒四地盖在了他的身上。而沂风则“乖巧”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眼睛一直注视着讲台上颇有泼妇风格的女子。

不知是被沂风看的不好意思了，还是那股莫名的“爽劲”过了，总之，女教师在几分钟后又开始正常上课，并不断旁敲侧击地用冷嘲热讽的语气夸赞了他一番。

坐在第2排的课代表——莫离强行忍住了笑，转身看了一眼那个非正常型学霸，不料正对上了他的目光。

沂风没在意，冲她笑了笑，低头继续转笔。而莫离却立即扭过了头，不觉间脸已经染上了绯红色。沂风抬眼向那个女生投去一瞥，嘴角不觉间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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