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夷所思（2/2）

一日天阴不雨，我正在静室演习《入水心记》上一招“雾影杀”，一个和尹玗要好的小宫侍忽然闯了进来，惊惶道：“朝浦仙上，瑞雪闯了大祸，小君嘉正拿了他要严惩，您快看看去罢！”

我一惊，忙问出了何事。原来瑞雪素日便爱往后山跑，这日和几个小宫侍又在山上淘气。一时饿了，捕了只山中常见的大火鼠充饥。不想未及食尽，小君嘉的宫侍们疾至，见到皮毛吵嚷起来，他们几个方知食的竟非火鼠，却是君上新送小君的乘黄幼崽。

乘黄乃是西海异兽，素有祥瑞之称。未长开时有些似大火鼠，长成后却如巨狐，利其主。因是君上所赐，小君更是异常宝贝。本要养来当坐骑的，这日不知怎的竟偷溜出了嘉祥宫，还进了瑞雪肚子。

小君嘉如何肯依，自然着侍卫来锁拿瑞雪。

我听罢心下一片冰凉。呵呵，我竟不知君上几时送了只乘黄给小君嘉，亦不知如夫诸乘黄这般稀罕的异兽，君上还送出过多少。

想想又觉得自己好笑，既送得我，岂不更送得小君，我又在恼些什么。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僵着身子赶往嘉祥宫求情。

却在宫外被几个宫侍拦住，皆称待处置了瑞雪，小君自然相见。我惊怒交加，又不欲在宫中动手，只好掉头闯了南斋。咬牙跪求君上，愿代瑞雪受过，还望救命。君上听罢前因后果，道了句胡闹，便起身去了嘉祥宫。

我随君上入内，进门就看到成了血葫芦的瑞雪，正被一个壮硕的宫侍拖着朝一把大斧行去。我抬手将宫侍震飞，又一卷，将瑞雪护在怀中。激愤之下，右手凭空一抓，“嗖嗖”连响，一排冰锥直追那宫侍而去，却被君上在空中截下。

君上蹙眉来顾，见我虽怒火熊熊，却并无再出手之意，方肃容环顾四周。

先是雷厉风行的惩处了看守乘黄的几名宫侍，又命我带瑞雪去寻无忌仙君疗伤，然后便叫了散，自己揉着眉心上前轻环了小君嘉往殿内行去。严厉却耐心的低声劝诫，语音谆谆一如往日我犯错之后。

至此，我心头两百多年的犹豫烟消云散。用灵力护住片刻间已经现出原形的瑞雪，疾唤宫侍去寻无忌仙君来碧晖阁。

几日后，我趁着应召，自请出宫，说已托仲炦在宫外寻了房舍，想和瑞雪搬出去，免得在宫里无状，冲撞了贵君。君上沉默片刻还是允了，而我心中则悲喜难辨。

离宫之初，我只觉筋疲力尽，处处不惯。谁知数日后，心情却逐日好转，甚至隐约轻松起来，许是这二百多年着实磨够也痛够了。

又数日，更是知晓了住在宫外的好处，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无须请谁来准，也没那么多礼要行，还有仲炦不时大包小裹的送来些海陆美味。恰近日君上的传召少了许多，我又捡起了旧日之好，去茶坊一坐就是半日。

只是如今已不为听书，却喜欢在一众妖灵里，染些烟火气。

一日出了茶坊，正要穿街过巷漫步回家，忽然余光里一道寒光疾至。不及反应，灵力已自行在身后凝筑成墙，却仍阻不住利刃入体之势。危急间，我向前一冲，顺手便施展出近日苦练的“雾影杀”。

水雾弥漫间万千道光箭乍现，自围拢过来的数名刺客中锐啸穿过。不及追击，自己眼前一花，暗道声：“不好！”，便神志昏沉，在围观妖灵的惊叫声中陡然倒地。

再醒来时，已身在无忌仙君府上。听仙君说我这回所中之毒有些凶险，已昏睡月余。又询问我与东埠汴仇有何冤仇？我一惊，想起小瑞鳖之事，敷衍道，可能少时失察，在东埠无意中得罪过他。向仙君打听，可是汴仇雇凶，现下刺客何处？

无忌仙君道，我遇袭后，君上惊怒，着赤方妖君连夜鞫讯几名刺客。刺客受不住刑，招了便是落草为善旧城的那一窝强匪，近日受汴仇妖君委托来烛照杀我。

这毒也是汴仇妖君所授，并再三申明必要涂于刃上，却是天下罕见能毒杀仙妖的鬼岩草汁。幸好上次为救息微仙君自巫贤处求的仙品清血藤还没使完，不然我能否捡回命来还是五五之数。

我心下惊疑，何以竟这般凑巧，我这头方自离宫，那头汴仇便雇凶杀我。总不至于几百年前烛照之会时，东埠已经有人认出了我罢？那这位汴仇妖君能奈到今时今日，也算是个枭雄了。

转念又不免苦笑，不想我失宠离宫的消息都传到东埠去了。

仙君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道:“小朝浦，可知君上都为你做了什么？以后可要好好孝敬阿翁。”我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仙君一叹道：“君上听罢回报，转眼便只身去了东埠，连诛爰秋、汴仇、焦土一众。回来就入了圣阳殿闭关，留话千日后出关，只怕受伤颇重。”

我惊得下巴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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