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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待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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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彩去海南是为了视察一个总是亏损的进出口公司。她开始慢慢接手家里的生意,虽然初期一团乱麻,又因为她年纪小,是个女孩子,很多给她汇报工作的周彩都可以叫叔叫婶了。

重重压力下,她累得每晚都睡不着。

但也有好处。家里现在的意思就是拿周彩来给这一团乱麻的公司换血,反正周老太的意思就是让周彩放开手去做,不会的有人教,有歪心思的该敲打就敲打,有能力的该提拔就提拔,都是历练。

她在学校的学分已经修的七七八八,论文也早就写好交了上去,虽然还没有正式领到毕业证,但自她开始代表周家出席各种场合以后,周彩知道,这代表着她已经进入了另一个阶段,需要开始适应另一个身份所带来的压力。

过早地开始接手家里的事情也不是周彩的本意,这不过是周彩的妥协而已。本来家里的打算是送她出国读书,但周彩不想,她坚持要留在国内。因为这件事她父亲发了很大的火,两边都不让步,周彩只能用这个方式交换。

其实这种高压对周彩而言已是常态。她习惯了大宅里面的尔虞我诈,习惯了亲人间的相互计较、试探,习惯了旁人的质疑和不屑。

她被当成男孩子养大,过往年岁里被母亲郑敏灌输的价值观就是——这些都是你的,你要把一切都抓紧。奶奶说你是男的,你就是男的。

滑稽的说法。

公司的事情白天处理完了,今天睡一晚,明天周彩还要飞香港,上那边陈家的游轮参加一个聚会,送来的帖子用的是老式的做法,套色木刻,还专门做了版画,手工印制,上面的‘呈请周明采先生’几个字是陈家的主事陈盛敏亲自写的。

临时加上的行程。周彩本来不太想去,但父亲致电过来说需要出席,交代说陈盛敏会出几件藏品,其中有几件是奶奶中意的,要周彩出面,想办法带回来。

周彩应了。挂掉电话后又给应虹打电话,准备告诉对方自己可能要再缓几天才能回去,但应虹的电话打不通。

她莫名有些焦躁,就反复去打,听那边告诉自己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等皱着眉喝完一杯水,吃过药,周彩又打了一个电话,是老宅那边负责她日常事务的人。但怪的是,也打不通,一直是忙音。

她在桌前坐了会儿,开始想怎么处理这件事。但过了会儿药的效果上来了,周彩开始有些头疼,她只能扶着头先去睡下。

或许是因为心里挂着事儿,那一晚周彩做了很多梦。

她梦到自己的童年。

那是……她还没有被带回周家的年岁吧。周彩记事很早,所以把那段日子发生在自己身上、郑敏身上的变故都记得清清楚楚。

郑敏那时候在百货大楼买内衣。那一年的郑敏脾性还有些焦躁,总是郁郁寡欢,看上去不太高兴,对周彩也不那么好。但郑敏爱美,只要出门,总是要把自己收拾得明艳动人,没有一点破绽。口红、裙子、高跟鞋,都是她的战甲,一个女人在社会上独自带着一个孩子是很难生活的,她需要战甲。

周彩记得,夏季每次郑敏把自己接回家以后,第一件事永远是洗手,然后把内衣换下洗净,晾在窗边。周彩想过为什么,会不会是因为郑敏就是卖内衣的所系格外爱惜自己的内衣?她的内衣总是最漂亮、最新潮的款式,那时候周彩还想过,郑敏的胸大概是这世上最幸运的胸,穿过那么多漂亮的内衣,又被郑敏这么小心关怀,一直挺翘圆满,漂亮得像艺术品。

有个总是不苟言笑的男人到家里来的时候,周彩会郑敏带到领居家写作业。那个男人来的时候郑敏总是很开心,所以她把周彩送过去的时候也总是开心的。可是等那个男人走了以后郑敏就不开心了,来接周彩的时候眉目都低低的,眼里像是住了一朵积雨云。

等回到家,关上门,那多积雨云就变成了一片雨,下到房间里。

郑敏会打周彩。用衣架打,往她嘴里塞一堆药,又往自己嘴里塞一堆药,说我们一起死了吧。她会用剪刀把周彩的头发剪得乱七八糟,所以后来周彩习惯一直留短发。她会把所有对生活、对他人求而不得的怨气都撒在周彩身上,在房间里大声地问周彩:“你他妈为什么是个女孩儿?”

梦里的那个小周彩擦擦被打出来的鼻血,呆呆地回望郑敏。

她问郑敏:“妈妈,为什么我不可以是个女孩儿。”

郑敏看看周彩,懵了会儿,她呆滞的脸上残留三分凄苦,三分疯狂,三分怨恨,余一分怜惜。

然后梦中的那个郑敏突然大哭起来,她把手里用来打周彩的衣架丢了,蹲下把周彩抱到怀里哄,一边哄一边说:“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她总是在打完自己后再给一份迟来的愧疚。而年幼的那个周彩还不懂怨恨自己的母亲,所以也谈不上去原谅,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上自己只有郑敏,所以无论是耳光还是拥抱,她都只能无怨无悔地接受。

郑敏的脸在梦里碎开了。下一幕,周彩看到了周家的老宅。

她穿着一身男孩儿的衣服,被郑敏牵着走。郑敏平时就很注重仪表着装,可在梦里的那天比往日讲究了更多,不知去哪里借来的绫罗绸缎,头发高高盘起,鞋跟也比往日高了。她牵着周彩的手心里有汗,冷的汗,郑敏像是怕牵不稳自己,握着周彩的那只手越来越紧,像是要把汗都捏干。

梦里她牵着周彩在那个宅子里走啊,走啊,穿过一个个门廊、院子,才来到一个厅前。周彩睁眼,看到面前是一个八仙宽桌,正座上是一个眉目威严的老太,手里正握着一串佛珠,一颗一颗拨着。

郑敏放开小周彩的手,推了推她往前,低声说:“跪下,给奶奶磕头。”

周彩看到,梦里的那个自己,那个小周彩害怕了。她不敢往前走,因为周围有好多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郑敏有些急了,又推了小周彩一把,低声催她:“快点跪下!”

面前的周老太却突然发话了。她拨珠串的手顿住了,问了一句:“怎么也不给孩子换件好点的衣服。”

她没有让周彩跪。

郑敏还来不及答话,周老太又对小周彩说了一句:“孩子,过来。”

小周彩这次是被郑敏抱起来塞到周老太怀里的。周彩看到梦中的那个小周彩在发抖,周老太笑得越慈祥,小周彩就越害怕。

周老太把手里的那串佛珠戴到了小周彩手上,附耳对小周彩道:“把眼泪憋回去,你不能在这里哭。”

小周彩也只能咬着唇,把眼泪忍了回去。她其实不是听话,而是被周老太的语气吓到了。

周老太的笑在梦里看,有些模糊不清。

她轻轻拍着小周彩的背,轻声说:“你记住,以后在这里,你的名字叫周明采,你是我们的长房嫡孙。”

那句话在脑袋里飘来荡去,开始渐渐在脑里又回音。像是一直顺畅播放的电影卡住了,台词也一直在周彩脑子里重复着,长房嫡孙,长房嫡孙,这四个字远远近近地在周彩脑子里面转,吵得要命。

周彩大汗淋漓地醒来。

她睁眼,居然在床头看到本应在本家的荣伯。大概是他把自己叫醒的,荣伯看上去风尘仆仆,似乎是从哪里赶来的。

荣伯是周老太的人,自小一直照顾周彩,也算亲如一家人。以往有什么要紧事他也会直接进周彩的门把人叫醒,算是一种特权。

荣伯说:“彩小姐,唐突进来打扰您了,很抱歉。您是……又做噩梦了吗?”

周彩等呼吸平稳后擦了擦额间的汗,才问:“没事。倒是你,怎么突然来了?”

说着周彩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是凌晨四点五十。

荣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彩小姐,您先起床,我们要去机场了,路上我会细细跟您把情况说清楚的。”

周彩突然就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到底怎么了?”

荣伯则已经在边上帮她收拾东西了。

听到她问,他才沉声道:“老太太病重了,您之后所有的行程都取消了,我们需要回去。”

半个小时后周彩已经坐上了飞机。在回去的那一个小时里,荣伯大概跟周彩把现在的情况讲明白了。

周老太的生死,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她死,就意味着周家权利的变更和继承。而最为尴尬的是,周老太不喜欢周彩的父亲,所以多年来一直扶持周彩……她健康时一直把周彩当作长房嫡子,但大家也把这当作一个老人家年迈后的糊涂话罢了,表面上应着,心里不知道有多少计较。

一团乱麻的关系。在飞机上的那一个小时,周彩因为这件事想得头疼不已,昨晚睡得也不好,只能又吃了两颗药。

等下了飞机,医院里围了一圈人,全是等着她的。

周彩走到郑敏面前,问了一句:“父亲呢?”

“之前在伦敦,还在路上。”郑敏靠近握了下周彩的手,紧紧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声音有点抖,“小彩,风声透出去了,要变天了。”

确实是要变天了。

在那之后的一天里,周彩签了好几张手术同意书,来医院的人越来越多。一下子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猛地压到她的肩上,她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西服,在病房外不停地打电话,像是全世界的人都在找她,周彩大脑没有一刻休息过,眼睛都熬得通红。

律师、股东、医生、亲戚,这些平时见不到的人纷纷出现。

周彩觉得自己在他们脸上读到一句潜台词,像是在说病房里的那个老人会迎来一个必死的结局。

周彩忍着头疼和众人周旋,听他们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说些令人厌烦的话。

周老太没有熬过去。她死在自己的长子踏进医院的那一刻,享年82岁。

也就是那一刻,周家的情势翻天覆地。

郑敏的那句要变天了,真的应验了。

周彩看着面前的周明壑,自己的父亲,还有那些有的叫得出名字,有的叫不出的陌生脸孔,只觉得此景荒唐。

她太久没有休息了。周老太的死让她身心俱疲,她还来不及把整个局面梳理好,别的变故就这样悄然而至。

医院的走廊上,一墙之隔就是周老太的尸体。前人尸骨未寒,后人就已经在为她留下的东西争抢,周彩心想,这世界也真是可叹。就算是逃到天南地北,沧海桑田以外的世外桃源,人的本性还是贪婪。

她的父亲周启良语气很平稳:“小彩,把佛珠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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