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1）

“季春归末了。怎却迟迟不见这后院的西府海棠花开。”叶湑(xǔ)轻轻拢起衣袂。亓(qí)官琚从檐下缓缓步入院中，似是听见叶湑的话，沉沉地笑了一阵道：“这棵解语花是新栽的，约摸要过上两年才能见到花，怎生？你若是想见，便去一趟我那儿，这时应当是有花了。”叶湑敛下眸子，淡声道：“不必了。”转头疾步入屋。亓琚撷(xié)下一朵杏花，放在手中把玩，而后又轻轻放回枝头，花从枝头跌落，埋进了带着露水的草丛……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夫子在讲坛上摇头晃脑的吟诵。小小的学舍里坐着二十几位孩童，约摸是十来岁的样子。靠窗边刻苦认真听讲的便是叶湑，而那个趁夫子转头便向叶湑扔纸团的便是亓琚。叶湑微微侧头看见亓琚正冲他笑便知是他扔的，他瞪了亓琚一眼道：“无聊！”不曾想着竟被转过头来的夫子看见了。“叶湑！上课怎可与旁人交头接耳！出去，站到午时才许进来！”当时正处大暑时节，外面骄阳似火，叶湑也没有狡辩，错了便是错了，起身站到了学舍外头。太阳刺得眼睛生疼，直到下课，同学皆出学舍，看着叶湑一个人站在骄阳下，于心不忍，便向夫子求情，夫子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讲话。平时叶湑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学生，不曾想竟然上课与他人交头接耳，夫子定是要给他教训的。叶湑站在太阳下，脸庞被晒得红扑扑，身上的衣袍也早被汗水打湿，更要命的是学舍多草，时不时有小虫子飞到身上咬上几口，奇痒无比。此时的叶湑早已是头昏脑涨。偏偏这时亓琚腆着张笑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道：“你瞧瞧你，每天不是死读，到头来还不是要罚站，夫子也没有看在你平时乖巧的份上减轻惩罚啊，叶湑啊，我老是扔纸团给你你都不搭理我，你看遭报应了吧，这学舍中我与谁都玩得来，偏偏你却不搭理我，我就只好这样了，最可气的是，你与谁都好，就单单是不搭理我。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哎哎哎，叶湑你别跑，你再跑我就去告夫子了！”于是小小的叶湑终于是憋不住委屈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叶湑！我我我…不是真的要去告夫子的，我我我……骗你的，哎哎哎，你别哭啊，要不然他们都觉得是我欺负你了。”“哇……＂叶湑哭得更大声了。亓琚手足无措，慌忙之下他拉起叶湑的手向学舍外跑去。

最终亓琚拉着哭唧唧的叶湑逃学了。叶湑平生第一次逃学居然是被这个讨厌鬼带跑的，许多年后的叶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带着叶湑跑出了学舍，到了集市叶湑才定定神，而后又带着哭腔道：”亓官琚！你这个讨厌鬼，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我要回去读书，我们要是不见了，夫子会担心的。呜呜呜……＂说着说着，许是因为害怕，豆大的泪珠又往下掉。亓琚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你先别哭啊，我我我和阿金说了，叫他帮我请假说带你回家了。”叶湑渐渐停止了哭泣，定定地看着亓琚，眼中带着水雾。其实叶湑没哭的时候眼睛也是带水的，水灵灵的看起来特别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想去欺负一下。亓琚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被叶湑盯了许久亓琚也没有生气，也没有害羞，反而是笑了笑。亓琚笑起来其实是十分好看的，天生一对桃花眼，不笑也自带三分柔情，笑起来时，卧蚕微微眯起，眼角的纹路晕开，如桃花一般绽放，眼角末处还带了几笔细若蚊足的弯钩，显得格外撩人。看得叶湑脸飞快的掠起一丝红晕，微微侧过脸：“不知羞耻！没羞没躁！”亓琚道:"明明是你先看我的。“叶湑给他一气脸更红了：”乱说，我明明在瞪你！！脑子不知道天天在想什么。“亓琚也没和他狡辩，笑了笑道：”这是你第一次和我这么讲话。我很开心。“叶湑转头，脸红的如那日的夕阳：”登徒子！我不和你讲话了！“亓琚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走走走！小爷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亓琚拉起叶湑的手便走入集市。

集市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不小心就可能走散。亓琚紧紧地攥着叶湑的手腕，攥得他手心和叶湑的手腕上全是湿漉漉一片，叶湑也没有生气，亓琚也没有放开。一路上叶湑终于像一个正常的小孩子，不再试图装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左顾右盼。看见喜欢的糖人也不刻意隐忍自己的喜欢，向亓琚讨要。亓琚也由着他买，笑眯眯地问他：”好吃吗？“叶湑是第一次吃糖人，以前娘亲从不给他买，怕他玩物丧志，但是那份喜欢和渴望却一直没有忘掉。现在吃来，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吃，但是却无比的满足。他笑着对亓琚说：”好吃！“心中满满都是喜悦，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漾开，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亓琚也是一幅欢喜的样子：”喜欢就好。“接下来亓琚带着他走遍了大街小巷，把他以前想吃却没吃到的东西吃了个遍，最后两个人吃得饱到走不动，坐在茶馆好生休息了一阵。

”亓琚，你经常跑出来吗？“”也不是总是吧，想出来就出来呗。“叶湑叹了口气说：”我真羡慕你，你可以肆意妄为地逃课，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夫子顶嘴，可以上课睡觉，可以不完成功课，可以买你想买的东西，吃你想吃的东西。“亓琚惊愕的望着他：”你认真的啊。“叶湑将头一扭，便不理他。亓琚着急了:"哎哎哎！你别不理我啊，好歹你也吃了我这么多东西了，交个朋友吧，以后不许对我这样啦！”叶湑微微动容：“你的朋友就是这么用钱买的啊！我就值这么点钱！”话是这么说，可是笑容早已攀上叶湑的脸庞。亓琚道：“哦…你故意的！我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这么贼！”叶湑轻笑：“我才不是故意的，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讨厌。”亓琚也笑道：“嘿嘿，和你讨厌的人交朋友的感觉如何？”叶湑又羞又恼，话还没说脸先红了大半：“不和你这无赖讲话了。”亓琚笑得前俯后仰：“你脸红起来真好看。”叶湑的脸更红了。亓琚笑了一会儿便摆摆手：“罢了罢了，你站在那里那么久肯定被虫子咬了吧，我去买药，你要在这里等我啊。”语罢扬长而去。叶湑愣愣神，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禁心中一热。这时说是怕他越来越羞，给彼此都留点空间。顿时叶湑对亓琚是刮目相看，没想到他平时不拘小节，其实是如此细心又温柔的人。叶湑想着想着又轻轻笑了起来。

很快亓琚便回来了，手中握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一回来便看见叶湑一人坐在位置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情便舒畅许多，心道：还好他没生我气。叶湑看见他便将笑容敛了敛道：“回来了。”亓琚点头道：“把衣袍掀起来吧。”叶湑微微皱眉：“这里那么多人。”亓琚无奈摇头转身去结账，结完帐后便拉着叶湑走出茶馆。叶湑停住脚步道：“去哪里？”亓琚道：”去个没人的地方。“叶湑没说话任由他牵着走，午后的阳光刺眼，可是洒在身上却是意外的舒服。两个小手紧紧握在一起，不曾想，这一握便是经年。远离闹市，远离喧嚣，这时俩人的脸上布满了晶莹的汗珠。前面是一间小屋，有些破旧，但是却意外的整齐。叶湑奇怪地望着他，亓琚笑道：“你猜我今日遇到了谁。”叶湑更是奇怪了：“你遇到谁我怎生猜得出。”亓琚摸摸鼻子：“也是。我今日遇到了一个顶顶厉害的镖师，可不过他的腿残了，他住在这里，我今早答应他来看他的。”叶湑只觉奇怪：“你为什么会遇到他。“可是被学堂里的小流氓欺负的事情亓琚是断断说不出口的，亓琚只气恼道：”你管我怎么遇到他的。“叶湑皱了皱眉头，似是厌极了亓琚这幅恶神凶煞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这人怎生如此粗鲁半分君子之态都没有。亓琚敲了敲门，主人似是没有在家。亓琚犹豫再三终是没有进去，转身对叶湑道：”他不在家，在外头将就一下吧，反正也没人。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长的这么怕羞。“叶湑被他先声夺词搅得一愣，气哼哼的不去理他。亓琚哄到：“你先坐着，把衣袍掀起来。”叶湑放开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慢慢地掀起衣袍。亓琚从袖中掏出那枚精致的小盒子，动作轻柔地打开，将指腹在那盒中一抹，晶莹的膏脂就沾在了指上。尔后用指腹将膏药在叶湑被咬的有些红肿的腿上轻轻地抹匀，呼吸轻浅，气息喷在叶湑敏感的小腿上，有些酥酥麻麻。“不不不用这样，我自己来吧。”叶湑的脸已经红成了一片。亓琚笑了：“你这人怎生如此害羞，说也说不得，只言片语就羞成这样。”叶湑嗔道：“哪有，明明就是你总说羞人的话。”亓琚似是无谓道：“罢了罢了，就当是我错了。”叶湑哭笑不得：“你这人！”亓琚动作轻柔，带着体温的指腹在叶湑的小腿肚上轻轻摩挲，膏脂的丝丝凉意沁入肌肤。火红的夕阳穿过叶缝透过竹窗，洒下一片温华。橙金色的光茫静静地映在亓琚那张精致而认真的脸，虽然稚气未脱，却也是好看的紧。乌黑的发间布满了汗珠，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叶湑嘴角微微扬起，浅浅的酒窝漾在稚嫩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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