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2）
第九章
房内的烛火无声地灭了，苏屹推门出来，有人正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身体靠着柱子。月光打在他身上，从背影看，好像从梦境中凭空生出的一样。
苏屹原本微皱的眉间舒展开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宁昭的身旁坐下，撑着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宁昭睡着了，轻卷的睫毛微微翘着，时不时会抖动一下。
他闭着眼睛的时候眉目温柔，不像醒着的时候，好像随时都要从脑子里捏造一个谎话来骗人。
苏屹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眼前的人，宁昭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他一下子跳起来，有些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脯，叫道：
“苏屹你有没有毛病，你不出声儿的吗？吓死我了！”
苏屹站起身，将衣服上的尘土拍干净，笑道：
“看你睡的正香，怕吵醒你。”
宁昭转头往程依依的房间看了一眼。
“程小姐没事了？”
“没事了，明天一早就能醒来。不过她昏迷多日，身子很虚弱，估计还要在床上养几天。”
“前几日一直醒不来，怎么今日突然能醒了？”
“原先一直以为是鬽寄生在她身上，吸食元气才导致她体力不支昏迷不醒，没想到竟然是心魄受损所致。如今魂元归位，自然很快就能醒来了。”
“心魄受损？你看清程小姐身上附的究竟是什么了吗？”宁昭问。
苏屹叹了口气：
“是个很麻烦的东西，叫做恶灵。”他思索了一下该如何解释，“恶灵是从灵力强大的人身上分离出的东西，就好像**一样，它会长大，有自己的思维，甚至很有可能比它原来的主人更危险。”
宁昭挠挠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听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有什么更危险的地方？”
“它会越来越强，最危险的是，它什么都吃。”
“什么都吃？”宁昭咂咂嘴，“还真是个不挑食的怪物。”
“不挑食才最麻烦，大部分的妖魔鬼怪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性，根据它们的习惯，有时候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它们躲藏的地方，可若是什么习惯都没有，你就很难知道它会躲在何处了。”
“程小姐怎么会招惹到这么个东西？”
“这恐怕也得查查了，恶灵的力量有弱有强，全看它原来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好在程小姐身上的恶灵还未成形，应该是刚从原主人身上分离出来的，虚弱得很，不至于让程小姐有生命之危。只是好不容易找到程小姐这么个宿主，所以一直都在等待机会偷偷回来。”
宁昭听了，忙问：“那它还会回来吗？”
苏屹摇摇头：“程小姐的身体已经没法给她提供更多需要的精气了，况且它现在已经找到新的人选。”
“张氏。”
说到这，苏屹和宁昭同时沉默了下来。
“张氏虽然罪大恶极，但也不该沦为邪祟的食物，得想办法找到她。”宁昭说道，“张氏逃走少说有两三个时辰，你还能把握找到她吗？”
“要找她不难，灵纹认得她的气味，会指引我们的。”
“说到灵纹，你那法器连恶灵都捆得住，怎么张氏一扯就掉了？上次也是，毛毛一撞门，上面的灵纹就散开了。”
“灵纹只对邪祟妖怪有用，不会对凡人动手的。”
宁昭听了，一脸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凡人还能强过这些妖怪？”
“不是这个意思。”苏屹停顿了片刻，两片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嘴角勾勒起一个轻浅的微笑，“我初有修为时，有人曾同我说，求仙问道为的是除妖惩恶，而不是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欺辱其他人。若是仗着手上的这几分法力就想去管束他人，用自己心中的规矩去强求别人，就很容易变成一个不辨是非、刚愎自负之人。所以我时常告诫自己，对于手无寸铁的凡人，不论再怎么穷凶极恶，都不要擅动仙术。”
宁昭有些吃惊地听完苏屹的这番话，心里翻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只得尴尬地抬手搓搓鼻子。
“跟你说这话的人，不会也是你师父吧？”
“嗯。”苏屹点点头。
“你师父…规矩倒挺多的嘛……”
苏屹没有接话，宁昭发现，似乎一提及他的师父，他都会变得沉默起来。
“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宁昭拍拍他的肩膀。
虽然和苏屹在程小姐的房门前分别了，但宁昭回到自己房间后却并没有睡着。毛毛的呼噜声已经从隔壁房间传来，将墙壁都震得轻颤。宁昭将手臂枕在脑袋下，开始盘算着以后的去处。
程良府上的风波基本算平息了，虽然邪祟还没抓住，好歹程小姐是平安了。那只恶灵以他自个的能耐也管不了，自有苏屹去追。他和毛毛今年算是走了大运，居然能在胴城发这么一大笔横财，再加上前几年攒下的银两……宁昭在心里头粗略算了一遍，满意地吹了声哨。
明日和苏屹分开之后，他就能收拾收拾家当，带着毛毛回那个地方了。
等把那边的事情解决完，他就带毛毛走得远远的，往江淮一带走，顺着钱塘江向东走，听说那一带地处繁华，用剩下的钱给毛毛买个摊位开饭馆，他那个脑瓜子算数不行，还得给他找个账房先生，最好找个穷秀才，读书人老实点，不会动歪心思。
哦，对了。还得给毛毛找个媳妇，他都二十一岁的人了，总不能叫自己照看他一辈子，那不得累死？听说江南的姑娘温柔水灵，大多善解人意，不知毛毛那五大三粗的模样会不会吓着人家，明日起还是该让他少吃点，肚子都快有宁昭三个那么大了。
宁昭想得心满意足，迷迷糊糊就抱着被子睡过去了。他等苏屹等到半夜，身体早已疲累，这几日又都绷着神经，如今总算放松下来，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好在如今已没有什么事情要他们操心了，毛毛这次倒是机灵，早早便将二人的行李收拾妥当，就等着他醒来。
苏屹孑然一身，除了一身白衫和袖子里头藏的灵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他们正打算去向程良拜别时，程小姐却找上门来。
程依依大病初愈，脸色还很苍白，由两位丫鬟搀扶着走进门来，宁昭看着她那副柔弱不堪的模样，深怕刮进来一股大风就将她的腰给吹折了。
“程小姐尚需静养，怎么就起来了？”
“听闻仙人今日就要离开，怕赶不及亲自向仙人道谢，所以擅自前来叨扰了。多谢三位对小女子的救命之恩。”说着，程依依微微弯下腰鞠了一躬。
宁昭赶忙上前来，手伸到一半，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好尴尬地停在那里。
“程小姐客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不管仙人为的是什么，但我的命确实是恩人救的，救命之恩理应致谢。”程小姐缓了一下，由丫鬟搀扶着在椅子上坐下后，又问：
“我母亲……”
“程小姐放心，令堂我们会替你找到的。”
“多谢。”程依依点头致意，神色间颇显犹豫。
“程小姐还有别的话要说？”宁昭问道。
程依依点点头，将站在一旁的丫鬟遣退后，这才开口道：
“还有一件事……想同仙人确认一下。我醒后听刘伯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是我身上……除了逃走的邪祟，原先还附了一只鬽，管家还说，我娘原以为是已故的大娘化身的？”
宁昭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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