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诅咒（1/2）

余泠身孕七个月的时候，高芮找王迢谈话，这是头一次。

“他的信。”高芮伸手递给他。

王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他迟疑了很久，不想去接。

高芮也不逼他，把信拿出来展开，道:“他穷困潦倒，没钱养孩子了，要朕接他回来，混账东西！”

“皇上您说了算！”王迢恭恭敬敬的回答，看不出和他有什么瓜葛。

“不料你与他都成家立业了，我已经差人去接了，大约半个月后就到了，你若觉得不方便，朕把他安置在宫里不得出去就好，要是出去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高芮叹了口气，看着王迢等着他的答案。

“此事与微臣毫无瓜葛，全凭皇上吩咐！”王迢发现自己已经提到奚风扬的时候心如止水，完全没了当年的感觉，说不出什么滋味，可能有些失落。

高芮也有些诧异他的表现，脸上一丝情绪都没有出现，完全不像当年。“那没事了，你回去吧！”

王迢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照常去了兵部，处理完了公事才回家，路上还给余泠买了一袋酸梅，到了家门口，他才恍然觉得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吐不快。

余泠也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依着性子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王迢哑然，张了张嘴，没说出来，他从来没和任何人讨论过自己和奚风扬的故事，不管是爱还是恨，他都一个人承受着，此时此刻，他也说不出来。

“没事，兵部有些小问题没处理好，你不必太在意。”他敷衍着回答。

余泠不会在意，但真到了奚风扬回京那一天可容不得王迢不要在意了。

那辆车正好进宫，与他擦身而过，他听见男人温柔的安慰:“不必害怕，皇上人很好。”

“大人？”随从发现主子停住了，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王迢这才收回心神，揉着额头离去。

高芮差点没认出奚风扬来——皮肤黝黑，瘦骨嶙峋，眼已经瞎了——若不是那声音熟悉，他可能要把这个人丢出去。

“怎么瞎的？”他沉着声问。

奚风扬一直保持着微笑，局促的捏了捏拳头，道:“回皇上，是救内人时被打伤了，无钱医治，越来越瞎了！”

“真是好丈夫，呵，这个小子是你的？”高芮眯着眼看着跪在一旁女人和孩子。

“不是我的，又是我的。”奚风扬脸上宠溺的笑了起来。

“你这幅鬼样子，朕要你何用？真是蠢东西！”高芮没好气的道。

“皇上你随意给个差事，草民一家三口实在走投无路！”奚风扬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他也有些担心高芮仍在生气。

“朕已经答应了王迢，若留你在京城，则需守在宫中不可私自出去，能做到吗？”高芮把要求提了出来。

“草民叩谢皇恩！”奚风扬立刻跪伏在地上道谢，话题也自然而然的跳过了王迢。

这俩人可真有默契，高芮不高兴的心想到，也不想和这个人多说了，差人安排了后宫一个小院，把他们安置了进去，关于瞎子能做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而那个所谓的妻子竟然只是个青楼女子，生下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奚风扬流落街头时受过她的帮助，再次怀上后被青楼老鸨轰了出来，这大概就是天涯沦落人了吧！

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奚风扬男子汉大丈夫，带着这两人就往别处去，偶尔做做搬运工，给人写几幅字，读书人的尊严早已抛去九霄云外。他也找过体面的工作，但又怕遇见什么熟人，王迢当年一万士兵被遣散，谁知道会不会像淮城一般。

“罗淑，可还习惯？”奚风扬住下后就没再出过院门，他的妻子被安排了一个后厨烧火洗碗的工作，那小孩就平日里跟着他念书。

“比在外面好很多。”罗淑把笼屉里的晚饭端了出来，“我去热热饭菜，奚先生你坐着，寻儿你去点灯。”

“哦哦，好的。”他又摸索着桌子坐了下来。

罗淑其实已经累得全身酸痛了，但比在外头居无定所食不果腹而言已经好多了，她毫无怨言，对奚风扬也一直带着歉意，自知出身卑贱，也向来尊重他。

罗寻点了灯，也跑去了厨房帮忙，他才六岁，在青楼时已经见识过人间冷暖，对于母亲他充满了身为儿子的怜爱，如今定居皇宫一隅，他已有了考取功名的心思。

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奚风扬就陷入呆滞，他自从失明后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如果不是因为罗淑母子，或许他已经选择结束这可笑的一生了。

瞎了以后听力倒是有所长进，他听见脚步声就知道罗淑出了厨房，脸上又开始露出微笑，抬着头，也不知道方向对不对。

“奚爹爹，吃饭了！”罗寻高兴得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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