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2)
火箭升空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是“千万不要失败哦”,还是“我在飞诶”。--**--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直到很久以后,晏岁依然记得那日,跟在孟敢身后,穿过昏黄或翠绿的长街深巷。
孟敢跑得很快。因为瘦,衬衣挂在身上空空荡荡。风大概也喜欢他,临时变了方向顺着他吹。
“你慢点!等等我!”
晏岁的八百米成绩和五十米一样惨不忍睹,样样不敌体特生,到了巷口喘气。男生转过来等他,笑得恣意又开怀。
影子宛如杰克的豌豆藤,还未落地,就已生出枝蔓,一点也不曲折,横冲直撞地蔓延至他脚边。
“你手上拿的什么?武器吗?”
人着急的时候,总想找个靠山。方才战局突变,晏岁慌不择路,跑之前居然抓了一把串串。
“不吃多浪费啊。”他四处找地缝。
“没事,咱还没结账呢。”孟敢占便宜占得心安理得,“这次算老板请的,你的搁下次,别赖账!”
说完还一伸手,顺走了晏岁手里的串串。
这简直不能忍——男生上前去抢,虎口夺食,
晏岁对准孟敢的头发踩了下去,踩完后认真又解气地笑起来。
男生也笑,露出大白牙的那种。
“喂,过分了啊!”
仗着身高优势,他两步跨过来,毫不客气地回踩。
那是地上躺着的晏岁,靠近胸腔的位置。孟敢踩得很准,隐约听见“砰砰”作响的声音。
晚凉天净夜华开,离秋天过去还早。
不知道谁家种了桂子,谁家的羊齿又多冒了一寸。爬山虎像是提前预谋好了似的,郁郁葱葱地摆开架势,搓起了麻将。金银花你来我往地开着,笑闹着,香气怅然又凛冽。也不完全是安静的,月夜纳凉分食西瓜的声音,小孩子断断续续地背诵课文,连续剧女主角凄然的哭诉。
还有面前这个人,喘着粗气,死乞白赖地问:“咱们这……算是和解了吗?”
“顶多停战协议。”
晏岁蹲在地上,这样影子就被身体保护起来了。
孟敢也蹲过来,撕了张餐巾纸,绑在竹签上,“我投降了,你再打我就违反人道主义了。”
男生接过白旗,心里偷偷笑了一下。好像他才是认输的那个。
不管怎么样,孟敢总会赢的。
已经快十点了,刚历经大逃杀的俩人,又赶着去坐晚班车回学校。
晏岁还没办公交卡,身无分文不够买票,不得不向孟敢借“高利贷”。--*--更新快,无防盗上----*---
“又欠我一顿饭,这次便宜你,吃个食堂就行了。”
以物易物,孟敢逼得晏岁上交了饭卡,“三荤。”
列车运行前方,是松鸥市有名的江景,水面上波光粼粼,像煮了一锅星星,主菜是月亮。可惜晚班车上的人,大脑和身体一样疲惫,兴致缺缺,要么靠在椅背上打哈欠,要么靠在同伴身上打哈欠。
孟敢先上车的,但晏岁和他换了位置,把脸贴在窗上,他从未好好看过这所城市。中考前刻在课桌上的松鸥市,真正近在眼前时,他却发现出于怯懦,竟不敢再朝前一步了。
逃学、欠债、晚归、电话还没打、新同学讨厌自己,破罐破摔后,他终于拥有审视松鸥市的机会。
起码在这一刻,他和它,是平起平坐的。
“我很喜欢坐地铁,特别是地面上那一截。小时候镇上开来绿皮车,我们就抱着鸡蛋茶叶之类的土特产,在车站等。列车在白鹭站停十分钟,必须抓紧机会向旅客推销。他们有时候没带钱,就用香烟或衣物交换。大人在地里干活,来卖的都是小孩,偶尔也会拿糖果来换。”
可能刚才叫晚风吹坏脑子了吧,晏岁话多起来。
孟敢永远捧场:“那你这活挺划算啊。”
“我从来不收糖果。”晏岁从小就很乖。
“父母逼的?”
“糖果便宜,不划算。”
孟敢头靠在椅背上,懒散成泥,嘴角一咧:“你还挺聪明……不喜欢甜的?”
小孩六七岁,怎么可能不喜欢?
“我爸妈说,表现好才有糖。”长大成人的晏岁接着讲,“遇到寒暑假,人一多,往往要抢生意。”
“你这小身板,抢得过吗?”
孟敢面上不动声色,右手悄悄在兜里翻了翻,只翻出半包餐巾纸。
得,给管秋平拿去戒烟了。
晏岁没注意到他的举动,摇摇头:“我卖得最好。”
“因为我从来不偷奸耍滑,不会用次品代替找零,最重要的,是我守规矩,不会为了节省时间钻进车里叫卖。”
孟敢不解:“上车卖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明白。”
男生转过头,手指叩窗,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一定很拧巴,很不甘心。
“下一站就是松鸥市,大城市什么买不到啊,乘客和我们换东西,只不过是贪图便宜和猎奇。所以我一直记着,车内车外是两个世界,上帝为我们开了一道窗,是因为车门上明明白白公示了,‘穷人不得入内’。”
“就像现在我作为外地生借读……”
晏岁很惊讶,往常难以启齿的几个字,居然轻松讲出来了。
真痛快!
“……迟早要回原籍地高考的,我认清自己身份牌了。政治考民族团结和城乡一体化,不少人论述题拿满分。实质上呢,得分点落实不到我们身上。”
火车驶进隧道,前路黯淡,轰鸣声裹挟着一切,像从悬崖坠入深海。冬夜里,连求救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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