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验亲(1/2)
饶是时贤再一味宽纵他养的狗儿子,待正月十五一过,他便又强拉着时樾到自己书斋内温习旧课了。
只是时樾一味与他装傻,问他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为何道一句不知,问他一曝十寒为何仍道一句不知,还成日揣着他姑父赠的两只文鸟在袖中走动,待到时贤拽他去书房时便放了他两只鸟在时贤房内乱飞乱泄,气得时贤将他沾了鸟粪的请安折子揉巴揉巴捏作一团,后将这王八羔子往机上一按,撩了时樾的襟摆便打。——几年不用的竹戒尺在小孩儿的冬裤上噗噗敲不过五六下,就看时樾极狼狈地挡着屁股嗷嗷大哭出声:
“反正我读书也是为了她读的!她——她都不要我了!我还有什么可读的!!”
竟还把时贤生生激出了几分醋劲儿:
“你书尽为你娘读了!你就不能为了我读上几页?!”
看小孩儿扑簌簌地与他落金豆子:
“我——我又不是你亲出的……”
时贤气急:
“谁说你不是我亲出的?!”
时樾抱起脑袋呜呜哭作一团:
“——家、家里伺候的都在说,说了好些个年头了!烧菜的钱婆洗衣的梅姑还有我姆妈房里那些!!说老爷头上一片绿云!还、还说你替别人养儿子竟也悠然自得的……侍候更衣的小蝶说也不知那恩客给她出了几钱银子,竟换得江南道的臬司给她养这便宜杂种……然后钱婆便接了她、她的话……说——说她当年可是头牌儿,几钱银子哪够!估计都得要三四两……还、还……”
却看时贤面上一片黑青:
“……这些寿头众牲!!”
他气得连经年未说的吴骂都抖了出来,转头就去时樾房中唤了陇云与他儿子的书童芳信。——两个年纪加起来不过双十的小孩儿看时贤青筋曝露,还以为自己犯了大错,伏在地上抖作一团乱麻,却听老爷只凉凉让他们将那些个乱嚼主母与少爷耳根子的家奴都一字不落地与他讲明:
“你们跟他跟得最久,怎么也不晓得到我这里报过一声?”
这二人都是府里家生的奴婢,一向忠心拿时樾当小主子侍候,芳信还是榕阴与杞娘膝下的长子,照理气急了也该去时贤面前说上一嘴。芳信才八岁,只喏喏哭道樾哥儿不叫他讲,他便连他老子也一个屁都不敢乱放。还是十二的陇云一张小嘴春秋笔法似的,说少爷道他初来时本就是客居,怕那些奴婢吃了家法更要苛待了夫人,才一直憋在心底里忍着,不愿与老爷饶舌说这些无用废话……
时贤恼得去抓自己鬓发:
“疯求了……我又不是娶了几房姨太太!这家里统共算下来四个正经主子,还敢有哪个奴婢苛待了主母!”
又出了院门去寻榕阴:
“把那些嚼主母耳根子的!——那些个嘴碎的!都打了板子扔回杭州的本家去!!”
想了一想却又叹出一口长气:
“……罢了,罢了。”
榕阴跟在他身边垂问:
“老爷?”
听时贤揉着眉心又闷闷道:
“一人给几钱银子打发出去算了……也算是给她积点口德,别让那些糟践东西为这烂事就恼上了她……”
榕阴“哎”了一声匆匆跑去办事儿,半晌又折回来与时贤面露难色道:
“老爷啊,他们一个两个都拖赖着不肯出府……”
时贤气得挠墙:
“——几钱的银子都不够使得?难不成还得差了辇子抬他们出去?!”
却看榕阴拉了他袖摆与他压低了声音直附耳道:
“您想啊,这天下哪儿还有您这样脉络好循的家宅呢……”
顿了一顿又与时贤娓娓:
“且不说别的,便说咱老太爷本家吧……当年若不是您十一便考中了秀才,还不晓得大房要如何克扣咱老太太院里的月例吃食呢!——天下官爷大抵有个三妻四妾也不足为奇,老主子也算是个俭省的,可家中只两房妾便斗得飞天,更何况那些个别家……若他们运数不济跟错了主子,这一辈子便无盼头可言了……”
时贤望着屋檐上一串儿狮子狻猊似的瑞兽呆怔道:
“……是该整整家风了。”
他又低垂下脑袋沉默片刻,终与榕阴倏忽叹出一口长气来:
“为首的那几个净撵回本家,且再不许让他们去抱老太太大腿。——剩下的……”
他却转身朝东厢慢吞吞迈起步来:
“若真有心想留在府里侍候,便自己去你这儿领个十来杖也罢了。”
拢了拢外衣打出一个寒颤,又喃喃与榕**:
“大抵都是在这吃人现世里走一遭,谁又成心想苛待了谁呢。”
榕阴忍不住与时贤急唤出一句旧称:
“七哥儿,您这未必也太善了!”
却见时贤只冲他笑笑,转身便朝柳绛处慢悠悠行过去了。
。
翌日清晨,时贤照循旧例,唤了时樾来书房背经。
不稍半晌,就见他那倒霉儿子拄了根柺棍儿一瘸一坡地探进门来,吊气儿似地与时贤哼哼唧唧道:
“阿、阿爸……”
时贤皮笑肉不笑的:
“怎么,昨天五下尺子还给你打瘸了?”
时樾竟也顺着他话茬与他哭丧:
“这位青天大官老爷可怜可怜奴家!”
时贤气得额疼:
“罢了罢了,我今天也不想多折腾你。你且与我默几个对仗收一收心,明日便得将课业重新捡起来了,晓得了吗?”
时樾揉着屁股可怜兮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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