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现(1/2)
谢阔的想法是很美好的, 然而事实上, 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清闲。
豫州府雎宁城内的火器坊隶属于洛阳军造处, 是军造处属下的八大重镇之一, 谢阔悄无声息地跑到雎宁来二话不说就炸了这里的火器坊,还是当着顾满林、虞宁侯傅竞笠、晋陵王等几方势力的面近乎明着承认了这一点,火器坊内关系庞杂的各路牛鬼蛇神自然要找准了他这个正主来讨个说法了。
而庄秉却没心思待在这里看谢尚书舌战群雄的英姿了, 上辈子都已经摸得大差不差的东西,庄秉连留下再听一遍内情的兴致都无了,一出来便先去寻了自己那许久未见的亲四哥。
晋陵王正黑着脸在清查自己手下内鬼, 在自己一向看不惯的谢阔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面, 就是不为先前妹妹的差点出事,晋陵王也怄都要怄死了, 庄秉过来的时候, 他好悬才憋下了心头那口气,强笑着缓和语气先与庄秉介绍身边的两位亲人。
“箢箢,这是我们大舅家的竞笠表哥。”晋陵王给递了个庄秉眼色,示意她先与轮椅上的虞宁侯傅竞笠见个礼。
庄秉乖巧上前, 福身问好:“表哥好。”
对于文宗皇帝命晋陵王与谢家嫡孙南下寻女的事情, 傅竞笠也是日前才刚刚从晋陵王口里知晓, 对于这位尚未谋面、来源不明、“死而复生”的小表妹, 傅竞笠本是抱着十分之怀疑的态度。
——尤其是他从晋陵王那里旁侧敲击地得出,那所谓的“蛛丝马迹”是谢家人扒出来的, 且如今这位刚找回来的“公主殿下”也正跟在谢家的长房嫡孙身边的情况下。
傅竞笠很难不去怀疑这“层层巧合”之下, 那在皇家内务里面掺和过多的华郡谢氏、尤其是谢家那位“芝兰玉树”的长孙嫡孙, 与我们这位“公主殿下”之间,会不会有些不为人知的交易勾当。
一言以蔽之,傅竞笠对庄秉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或者说,算上城北摊边初见的话,是很不好,非常不好。
说是敌意外露都不为过。
而就在傅竞笠抱着十分的挑剔与审视仔细将庄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后,他的神色却不由起了些微妙的变化了。
无他,只因为庄秉这张脸,拿出去说不是文宗皇帝亲生的或可也算过得去,但若是非要说与镇国公府傅家,尤其是与承仪皇后没有关系……那可是太过指鹿为马、强人所难了。
庄秉顶着这张脸往那里一站,活脱脱就是一个少女时期的承仪皇后傅怡娴亭亭地立在那儿。
“这是,毓箢?”傅竞笠眼神复杂地盯着庄秉的脸呆呆地出了会儿神,顿了一下,语气莫名地感慨道,“你与你母后,长得可真像啊……”
庄秉微微蹙了下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傅竞笠在吐出“你母后”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微妙地重了一些。
也不是咬牙切齿的那种,反而很有些,近似于怅然迷惘的意思……
我在想什么呢啊,大表哥也就比大哥稍大个两三岁而已……庄秉在心里摇了摇头,赶紧把自己脑海中那个不靠谱的猜测甩了出去。
“是啊,”晋陵王正思量着自己的烦心事,倒是没多在意傅竞笠语气里那微妙的反常,只顺口附和道,“箢箢这模样,就是想寻岔了也难。”
“可恨当年迦楼罗把她拐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州,不然若是在洛阳,怕是要早个好几年就能寻回来了。”
庄秉垂着头,只作茫然无知的安静乖巧模样。
傅竞笠轻咳了一声,一时也不忍当着她的面直接问晋陵王线索、证人、口供是否对得上等种种细节了,只好把唯一的儿子傅白礼支使了出来,主动道:“白礼,这是你毓箢表姑。你们年纪仿若,年轻人凑到一起有话说,这段日子,你就多陪陪她吧。”
傅白礼冲着庄秉羞涩一笑,顶着十五六岁时那温柔腼腆的小模样,一时都把庄秉看得情不自禁笑了。
傅白礼也不恼,依然好脾气地主动招呼道:“白礼见过箢箢姑姑。”
庄秉侧身让过一半,也还了个福礼回去。
晋陵王在边上看着他们这一对小儿女互相见礼的模样,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明明自己都还尚且是个未成婚的少年郎,偏偏要充作大人长辈的模样,试探地对着边上的傅竞笠提了句:“说来倒还真是巧,白礼与箢箢的年岁正是相合……”
傅白礼的脸刷地一下红了个底朝天。
庄秉眨了眨眼睛,只作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懵懂模样。
——心里却忍不住叹息道,算了,知道四哥您讨厌谢阔了……所以这算什么,两害相权取其轻?
很难得的,庄秉此时才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四哥与小白的关系曾经还是挺不错的?也是,庄秉的五个哥哥里,晋陵王与淮阴王这对双生子一向是亲近最亲傅家、也就是与镇国公、虞宁侯两府走的最近的……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四哥就突然对着小白冷若冰霜、不假辞色起来了呢?
庄秉隐隐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太对,但那种瞬息万变的思绪跑得太快了,一下子没抓住,就再也寻不着了。
——更重要的是,边上傅竞笠那夸张的震怒反应,一下子把包括庄秉在内的所有人都给惊着了。
傅竞笠猛一下咳得惊天动地,胀得脸红脖子粗、当着庄秉与傅白礼的面半点情面也不给晋陵王留地怒道:“殿下,您这说的什么话!他们可是姑侄!”
晋陵王似乎也没想到傅竞笠的反应会这么强,被傅竞笠那怒发冲冠的模样一下子给弄愣了,顿了一下,这才带着淡淡的不悦平静道:“本王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有旁的意思,侯爷多心了。”
“箢箢,”晋陵王说罢,转过头便对着庄秉直接道,“四哥在这儿给你收拾了院子,让人带着你先过去看看,有什么不合心意的与四哥说,我们再换。”
庄秉深感错愕地多看了傅竞笠一眼,然后才乖乖点头,顺着晋陵王的意思被支出去了。
旁的不论,晋陵王在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上绝对算得上是个好哥哥了,他既专门叮咛了人给庄秉准备的院子,摆设布置什么的,自然是顶顶用心的,庄秉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屏退了仆从后,干脆就直接歇下了。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庄秉忍不住枕着胳膊思量起大表哥傅竞笠的奇怪态度起来了,前世的时候,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庄秉与这位大表哥一向不怎么熟悉,更何况傅竞笠还自幼折了腿,长年坐轮椅,身体羸弱,年不过三十五人便去了,记忆里的话,也就是与承仪皇后前后脚过世的样子,庄秉当时一门心思只顾着伤怀母后的病逝,对傅竞笠的去世自然模糊多了……
不,不对,庄秉想着想着突然从床上翻了起来,整个人霎时清醒了。
——她突然意识到,她对这位大表哥过世的印象淡薄,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庄秉眯了眯眼睛,后背发寒地突然意识到,傅竞笠不是与承仪皇后的死前后脚,而是恰恰死死在承仪皇后头七、文宗皇帝哀恸之下,下旨禅位于太子晟的次日。
而英宗皇帝登基后,也以此为名,下了旨要求一切从简地办理虞宁侯傅竞笠的丧事……这是三个月后再见,庄秉看到傅白礼身上带着孝时,深感莫名之下问出来的答案。
——若非如此,当时在宫里的庄秉可能压根就没意识到傅竞笠的死。
而如今想来,这个由头简直错漏百出,处处都透露着蹊跷古怪……
庄秉想着想着,眉头忍不住越蹙越紧,尤其是傅竞笠方才态度激动的那句“他们可是姑侄!”,总让庄秉隐约觉得好似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被前世的自己忽略了一般,庄秉左思右想越想越不对,干脆收拾了衣裳出来打算去找谢阔了。
结果一推门,先与也不知道在门外候着了多久的傅白礼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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