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灰色背面(1/2)
窗外的天空已经渐渐褪去蓝色,在这由盛夏向初秋转换的季节,一大片的银色宛如油漆喷刷一般,不带有过渡的,连边缘都浅化。视线再往远点走好像又能看见如寂寂星河一般的航线,是染了星光的倾泄,带有大片暗紫色的危险。
楚江也不知道自己出神地望着窗外看了多久。
说不清这罕见的美景亦或是怪象给人带来的感受了,他茫然地将手伸往天边,像是要触碰什么,又像是要抓住什么。
可最后都只剩一缕风无情地从手中逗留片刻,掠过。
无论是什么,都好远好远啊,望不到边。
沈念卿,你也好远好远啊。
从前是,现在也是。
是伸出手抓不到的远。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固执着什么,坚持着什么。你以为他会来救你吗?他是把你从深渊里拉出来的神明,是丛林上盘旋傲视的雄鹰。他只需勾勾手指头你便义无反顾跟他走了,再欣赏一场由他亲手造成的更完美的下坠。
就从他再一次把你抛在这里已经很明确了啊,你还在自欺欺人些什么?
楚江紧紧闭上双眼,想让自己从这场纠缠不清的噩梦中脱离。
视线一片漆黑,听觉就显得异常灵敏。预想中的游乐场传来的欢声笑语与吵闹声仿佛被谁给偷走了,没有孩童的嬉戏,没有发了疯的叫喊,只剩下未曾停歇的蝉鸣与偶尔察觉的风卷落叶的席地声。
之前总是不喜欢热闹,才发觉最后一切归于清冷,最可怕的是一片死寂。
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没有声音。
再往后就是意识慢慢模糊。
楚江躲在角落里将自己围成一个球型,这是他唯一能对黑暗做的负隅顽抗。也许是身体在颤抖吧,也许是双手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吧,也许埋在膝盖间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控制不住地泛滥了吧。
也许吧,就和以前一样闭着眼睛不去看,捂着耳朵假装听不见,都会过去的。
只不过这是一种削骨剜肉的煎熬。
楚江只觉得感官生生被抽离成了两部分。
一半是已经快要忘记的昏暗潮湿的地下室,滴答滴答的催命挂钟,地面上的老鼠抬起他吃剩下的一块面包就慌不择路,抬头对上他豆粒般漆黑的眼睛。外头传来哐隆哐隆麻将桌翻新的声音,男人的唾骂声、女人的讨好声交杂重叠充斥耳膜。再就是哪个赌徒因为输了钱或是喝酒上头把啤酒瓶砸个粉碎,香烟的烟雾与酒精给人的麻痹感在整个屋子里缭绕。剧烈的咳嗽声仿佛从未停止过,隔壁苍蝇馆子的油烟伴随着锅铲的敲击和呛人的胡椒粉扑面而来。
少年强忍着眼泪,泥土地面上已经用被自己抠出血来的指尖划出一道道鲜红的斜线。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听见开门关门的响动,人群的吵闹声逐渐变小,隔壁的饭菜估摸着也要出锅了。躲在面粉袋后用牙齿啃噬袋角的老鼠耳朵尖动了动,好像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不一样,踮起脚尖,窸窸窣窣地逃走了。
短暂的沉寂过后,是更大更恐怖的血腥与灾难。
“臭婆娘!死都改不了的贱骨头!一身晦气!除了害得我输钱你还会什么?”一连串的咆哮声打破一切宁静。
“我以后每天多去缝几件衣服……”回应细若蚊吟。
“缝几个扣子换的了几个钱!老子要的是好几万!一天起早贪黑养的你们两个废物,一个只会哭哭啼啼啥都干不了,一个整天沉着脸天天不回家,谁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神经病在外面搞什么鬼!妈的,干脆全被车撞死还陪我两份保险!”一边是嘴上不干不净恶毒的骂骂咧咧,一边是劈头盖脸而来的暴力。
“啪”,是狠厉的皮带抽在皮肤上的有频率的声响。少年疯狂地捶打着铁门,“住手!不要再打了!”他本该是清澈无暇的眼神透过这一排排铁栏杆,冷眼看着这个按伦理自己应该唤作“父亲”的人。
而这个面容硬朗浑身酒气的男人,机械地重复着他的施暴,仿佛他面对的根本不是所谓家人,而是供自己尽情发泄的机器。
“江儿,不要管,不要怕,好好写作业,明天还要上学呢。”女人几近绝望地呐喊,他得以更清楚地看清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青的,红的,紫的。脸颊旁,眉头间,手臂上。
“不让我打她,你就受着好了!狗娘养的,这时候说话倒大声了!”男人面露凶色,顺手拿起一个喝得还剩一半的啤酒瓶,往女人脸上啐了一口跨步向少年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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