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是人(1/2)
胡亥这臭小子,才待了半个时辰就要走,分明是不稀罕我这阿姐了。---
我神色恹恹,晃着双腿,复又埋怨锦鹊这死丫头,这蜜糕都做半个时辰了,定是躲着偷懒去了!
至此仍心存怨念,不多时便听见从头顶穿枝打叶的簌簌声。
有水珠一滴,顺重叠红叶落上我脸颊。
心下暗暗道不好,我连忙将琴“啪嗒”一声丢下树,抓起裙摆开始手脚并用地往下爬。
真下雨了?胡亥个小乌鸦嘴。
待我笨手笨脚磨蹭下树,雨已从淅淅沥沥落成稀里哗啦,天色也越加阴沉。
我望着来势酣畅的雨,有些犹豫地缩在树荫里,又等了半柱香。
“罢了,锦鹊那个傻的,定是被要不要回去取伞这点小破事难在路上了。”我叹了口气,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锦鹊在雨中慌乱踱步的场景。
等来锦鹊是无望的,只得快些回去寻她罢。我这般想着,捧起摔得面朝黄土的瑶琴——好嘛,磕去了一个角——皆不算问题。
回首扣紧长袍,转身向空无一人的园后小径,一脚一脚踩进雨里。
疾步而去,左右不过片刻时辰我便——
便被银河倒泄似的雨,逼到一处破败宫殿前的屋檐下躲避。
这处冷宫人毛没有一根,我背贴紧闭门扉,不是太敢进去。伏雨阑风吹不动湿重衣袍,天色晦暝,一地泥泞,想不到秋中大雨也能如此连绵。行不得了。
雨势不肯歇,长立石阶,一等竟至暮色迟起。我向来赋闲,待得久些不妨事,只衣衫尽湿、冷风遍吹,受了些凉。
当我正撑着这副沉疴顽疾的身子,掩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冷不防在沙沙雨声中听到若有若无的嚎哭,孩童的嚎哭。
吓得我顿然敛了病态,又是侧耳又是注目。
路尽头依稀那盏摇摇欲灭的小小灯火,伴着更为放肆的嚎啕声,不免凄惨,又令我忍俊。
“莫要哭了,过来罢。”我深提一口气,勉强高声对那灯光后的矮小人影招呼道。
哭声犹疑地止下了,未有更多动作。
我又出声供他辨认方向:“到我这里来。”
那盏夜灯的烛光慢慢清晰放大,是在向我靠近。直至近旁我才看清,原来是个发量惊人的大头小男娃,左右不过七八岁。
矮身取过他怀中显得过大的纸伞,替他收好沥在门边,偏头看他:“你是谁家的小子?”
这孩子的大眼睛里噙着泪花,却有藏不住的灵动光泽,操着稚嫩的童声,机警得很:“你又是谁家的孩子?”
我不理会他神色里的戒备:“你怎会到这里来?”
他包子脸上表情不肯示弱:“我凭什么告诉你?”
“不要紧,过会儿我该走了,并不是非要知道不可。”我无所谓道,没有错过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慌张。
他垂下眼,乖乖答道:“我听宫里有人说有一座荒废的宫殿,里面原来住着一位夫人,这位夫人擅长弹琴,精通音律,曾经特别风光。”
我挑挑眉,移开停在他脸上的目光,投进朦胧雨幕里:“后来呢?”
这小娃打开了话匣子:“后来她一夜暴毙,她的宫殿就再也没有人住过,变成了空房子,再后来又变成了鬼屋!”
“鬼屋?”
“对!到了晚上,有时会从里面传出这个夫人弹琴的声音,甚至……甚至能听到她幽幽的歌声,怪吓人的。---”
“所以你来找鬼屋?”
“正……正是,我可是……可是未来的大侠,偏要瞧一瞧是哪个妖邪在作祟!”
“可你在害怕什么?”
“我才没有呢,我,我这是冷得。”
“那你找到了?”
“……没有,我迷路了。我从很远的地方走到这里来,可这里的路弯弯绕绕,没有灯,也没有人,到了晚上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好可怕。”
“你承认自己害怕了?”
“我……”他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写满了沮丧和不安,最后再也忍不住委屈,“这个皇宫太大了,而且沉闷又无聊,没人和我玩就算了,连一只鬼我都没办法找到,怎么这样……”
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冷宫门上木漆剥落的牌匾,才侧目看向低落无比的男孩,安慰地开口:“比鬼好玩的东西还有很多。”
等他闻言抬头,我才在他眼前摊开右手。
掌中运气,点滴水珠顷刻从被乱雨浸润的潮湿空气里徐徐抽离,颗颗循序,潺潺凝聚成股股细小水流,然后一丝一缕汇往手心,在掌纹上方绽成一朵寂寞秋里寻不到的玲珑剔透。
这是我在阴阳家学的三脚猫功夫,大致和国师星魂的聚气之术差不离,自然不似他足以成刃作武器之用,但能聚出些小玩意儿消遣消遣也极好。
“哇……”他揉了揉写满惊奇的眼睛,盯着我手里叶瓣舒展的花。除了没有瑰丽动人的色彩,它的茎叶甚至正随风过而飘摇,一起一浮间都似是生机充盈。
我等着他的下文,却只见他激动张大嘴巴:“大……大蒜开花了!”
我不由捏紧拳头,凉丝丝的水汽从指缝间蒸腾升空,消散不见。
“……这叫水仙。”
无语放下手,继续抱着摔破的琴。他不好意思挠挠头,哂笑起来:“嘿嘿……咦?你也喜欢弹琴?那位死去的夫人也喜欢弹琴呢。”
我摇摇头:“我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轮到他反问我了。
“路过。”
“也对,谁会大晚上拿着琴到这种地方来啊。”
“不怕我是鬼?”
“我已经不怕了,你刚才用的法术我看见那些阴阳家的怪人们也用过,你是阴阳家的人吗?”
“不是。”问答间我又堪堪压着嗓子咳了几回,回答都尽量简短,以防气息紊乱被他察觉。
“……”见我并无攀谈的兴致,他便也截住话头,低头不再言语。
我注意到他的低落,沉默半晌,还是象征性地表示一下关心:“怎么了?”
他懊恼异常:“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现在好了,鬼屋也没找到,还迷了路。我这么晚都不回去,母亲一定急坏了。”
我随口问出:“你母亲是何人?”
他摇头:“我不能告诉你。母亲说我贪玩,在外一定不能对陌生人说起自己的身份,否则可能会陷入危险。对不起,虽然我觉得你不是坏人,但是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听着他郑重的回答,我重新将这个孩子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嗯,知道了。”
“雨一直下个不停,从刚才到现在好像也没有变小很多,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他很是苦恼。
“快了。”
“什么快了?”
他扑闪着好奇的大眼,我只得解释:“近日宫中严加巡守,此处虽荒僻,毕竟在御花园方圆之内。御花园乃前朝后宫的连接与分界,玩赏重地,即便白日禁军不来,负责夜巡的士兵定不会忽视放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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