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1/2)
沈璇跟在陈荡身后,一路进了陈荡办公室。陈荡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说“关门。”
沈璇转身带上了门,等到陈荡又说了一声“过来”,他才挪挪脚走到陈荡的办公桌前。
陈荡一耳光扇过来时,沈璇被带的整个人向旁一歪,手抓了一把桌子角才重新站稳。掌风擦着他耳朵边儿,滑过了大半张脸,一巴掌连老流氓都觉得手心疼。
手背擦了擦自己嘴角,沈璇低头,看到一手黏稠的血。
老流氓已经站到他面前了,可他整个人还是懵的,耳朵像是被那一巴掌掴到失聪,陈荡的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他都听不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一耳光是真疼,从耳后神经沿着侧颈、背脊跳着蹦着直往下,疼的他这会儿都缓不过劲儿——
直到陈荡拽着沈璇领带,把他整个人硬生生拖到他跟前,两个人鼻梁贴着鼻梁,呼吸缠到一处了,陈荡满身的怒气才真实传递到沈璇身上……沈璇睁开眼,傻乎乎的动了下自己眼睫毛,听见陈荡问他,“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陈荡一个“打”字刚出口,他的耳朵就条件反射性的抖了抖,仿佛那一巴掌还没有从他身上过去。
陈荡不知道是被他这一副畏惧模样取悦了,还是觉得这个样子的沈璇瞧起来实在可怜,他动了下手指,松开还钳着的领口,施恩般的,给他留一个可以正常交谈的姿势,“说话。”
陈荡已经很久没有跟沈璇动过手,久到沈璇差不多要忘记他的巴掌和鞭子有多重,久到沈璇试着丢开盔甲,觉得可以挺起腰杆跟陈荡说说话……这一巴掌来的太突然,打懵了他,也打醒了他。
提醒他,眼前这人是谁。
提醒他,自己是谁。
从头到尾,就没改变过什么。
“知道……”,都说嘴巴和耳朵是一对。沈璇耳朵受了伤,再开口也有些艰难,“我不该,让延长抓住把柄,还让徐董拿着证据找上门……”
老流氓还是那副要吃人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讲,“不是说这个。”
“我,我不该让老板受人威胁,提前损失一个亿……”
“小沈,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这巴掌?”,陈荡像是失去了跟他周旋的耐心,他一只手贴在沈璇侧脸上,带玉扳指的大拇指顺着他掴过的痕迹细细的摸。
陈荡手上的玉扳指像车轮子碾压路面似的那么碾来碾去,沈璇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或者正被凌虐的屈辱感,只觉得玉石冰凉,能解热,能镇痛,近乎自虐的希望它再重一些,深一些。
注意力能被别的玩意儿分散掉,眼前这要命的沉默才能过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重新解锁的画面,从他跪在陈荡床前就开始上演的种种情形……让他在想起陈荡这个人真实面目的同时,那些已经深入骨髓的恐惧、畏避、臣服、颤栗,都在一瞬间活了起来。从毛细血管密密麻麻的向外涌——
沈璇的腿发软,老流氓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看了一眼又一眼,看的他整个膝盖控制不住的开始颤。如果不是知道哀求无用,一个不小心还可能适得其反,他这一秒,其实已经跪倒他脚下了。
“我打你,是因为你把汤峪镇全甩给阿行……”
阿行,阿行是谁?
沈璇脑子里还是乱麻一团,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谁。
阿行,陈衍的小名。
别说沈璇没听陈荡这么喊过他,就是陈荡自己,从陈衍出国的那天开始,就再没这么亲昵的叫过这名儿。
沈璇没说话,陈衍这小名他当笑话给他讲过,可他不知道该不该在陈荡面前表现出来他知道,莫名的他就觉得不应该,有种背着老流氓私底下干了些什么的羞耻感。陈荡说出口自己也怔住了,半晌才解释道,“阿行,是他小名……”
沈璇低头“嗯”了下,实在找不出第二个字可以回答。他没想到刚刚居然真的问出了声。
“我叫你带带他,你就是这么带他?”
陈荡看出来沈璇哆嗦唇,似乎想辩解,他抬手,示意沈璇安静听,“你跟阿行说的那一套,他回来后跟我讲了。激将法没用错,意思传达的也没有错……”
“可小沈,你敢不敢告诉我……你跟他这么讲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陈荡把头低下来,额头停在沈璇眉心前一寸,像是想用这双眼看穿他这个人,从这具皮囊窥到他的心——
“我问过你,要是有天,真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小沈,你会不会背叛我,跟他站到一起搞我?你亲口说,你不会——”
老流氓说过,人这一身从头到脚,他什么都不信。舌头会撒谎,眼神会作伪,整张脸涂满油彩,就写了四个字,“虚情假意”。就连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你大概也摸不着它是黑还是红。
可陈荡又说,他说若是这个人连心都窥不出黑的、红的,要么是太厉害,败在这种人手上他服气;要么是太可怜,赢了这种人他都觉得不忍心。
陈荡眼睛还盯着他,沈璇看到那里面有愤怒、有审量、有窥伺,藏在最深处的,竟还有一丝浅浅的怜悯……他在警告他,你不要做我说过的这两类人,不要让我窥不出它是黑还是红。
“我是老了,等不及了,也没有精力、耐心,再耗上十几年,培养一个接班人出来。”
“我就陈衍这么一个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了。”
陈荡顿了下,接着道,“可汤峪镇这样的大项目,你有胆子全交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手里,对内对外就一句,你不管了,他负责……”
“我问你,他个连工作经验都没有的学生,你教他带队,谁服气他!教他负责,他能负什么责!”
“这四个月,他干了什么,想干什么,预备怎么干……你问过一声没有?”
“张通川不知道他是谁,故意把他往沟里带,我的沈副总,你也不知道?!”
陈荡越逼越紧,想都不想换成左手又是一耳光,落在相同位置。
“说话。”
沈璇直接撞上了墙,不知道是陈荡这一巴掌蓄力太猛,还是他本能的已经撑不住他那副身体。他顺着墙面滑到地上,陈荡连手指都没动,只抬脚向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那么瞧着他。
沈璇眼朝下,目光徘徊地板的身影上。
人是残破不全的,连影子也参差不齐。不用看都知道嘴角的血流的厉害,都渗进他嘴巴里了,稍稍一动就一嘴的腥气。嘴唇上伤叠着伤,大概人都是太疼了就不知道什么才是更疼,他就是觉得满嘴的血太腥,腥的他犯恶心,想吐——
“我跟你说过,公司上下,我就放心把他交给你……小沈,你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呸”,一字后伴随一声长长的咳嗽声。吐掉一嘴的唾沫加血,沈璇才觉得自己能正常开口说话了。陈荡像是给足他准备时间,看着他沉默,咳嗽,张嘴呼吸,到分开上下嘴唇——陈荡一直那么安静的等着他,像是沈璇不答复,两个人能对峙到天荒地老。
“我没有——”
陈荡还拿眼那么乜着他,似笑非笑等他继续。
“他跟我说,他认真的,想认真跟着我,学做点事……”
“他很聪明,稍稍用心就比别人进步快……实际期考评您也看过,每个部门经理的评价都很高。我暗中观察过,他的确比其他人都敢拼敢闯,团队活动中,每一次都是他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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