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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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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关。

一列马队从苍黑的戊边策出,旌旗卷残云,行列整齐如剑锋归一,百人精骑,似一队越南北的雁,一骑当先者独领风骚。

这队骑兵赶到最近的一个破烂驿站才停下,然百兵皆未下马,仍整装齐甲地笔直跨在马上,一众看着领头的将军。

高头骏马上,背弓按剑郎。

他戴着久沐风沙而变成苍灰色的头盔,银铁面具遮住容颜,唯露一双象征异族的深碧色眼眸,潋潋如大漠一泉妖冶月牙。

满队百骑皆脊梁挺直,肃穆望着前方,但这位理应做身先士卒的楷模将军却在下属们的百目睽睽下,非常嚣张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嘴里还叽叽咕咕地抱怨着:“活着不好吗?好好的尊贵天之骄子,不待金碧辉煌的温柔笼子,偏偏要来这吃沙子的鬼地方和我抢饭碗。”

将军忿忿然,以为自己声音细弱,旁人听不见,其实风一起,他的碎嘴都被刮到下属们耳力拔尖的耳朵里。

“毛都没长齐的秃斑家猫,竟要本将军如此伟岸勇猛的狼王在此等候,真是岂有此理,小毛孩儿就是欠大人收拾。”

众人看着他们未弱冠的将军,纷纷觉得太跌面子了。

也不瞅瞅你自个的傻样,还好意思叽歪人家大皇子是小孩?

突而半空传来一声鹰啸,将军懒懒仰首,一手解下糙弓,须臾弦在指尖。

他余光里瞟见前方有黄沙扬起,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自己丈量好距离,箭尖淬光而去。

一声长唳划破胭脂残霞,将军看着雄鹰坠空,眼眸慢慢从上往下,最后定格在前方渐渐逼近的玄黄军队。

皇甫定辽初次遇见赫连安时,那少年将军身形清癯,罩在铁甲下也显不出什么力拔山兮的壮硕感,反而更像是薄薄的一段竹骨。

那少年将军跨在铁马上,慢条斯理地整理手中长弓,懒洋洋地系回背上,即便戴着铁面,那双眼睛也暴露了他的笑意。

见定辽到来,边关那一队精骑全部下马,只有他慢了一拍。

定辽勒住马缰,缓过奔波累途的一口长气,同样翻身下马。

那百名骑兵齐齐单膝跪地行军礼:“末将恭迎大殿下!”

彼时他不过十五,只觉这百人之声响彻荒原,气势恢宏,寒甲凛然——

除了领头那位异族将军。

他摘下头盔,几缕发丝散乱,仰首显现一张冰雕玉琢的异族面孔。

而后他趁着别人看不见,大不敬地朝大皇子龇牙咧嘴,好端端地将一张好面孔整出了鬼脸的丑恶感。

“……”

大皇子面上并未波动,只在心里划了浓重一笔:此人有脑疾。

他沉默素重地打马入边关,可不知为何,眼前总晃着那么一个奇葩笑容。

那人有一对虎牙。

他这样不觉而想。

二:军营

某日无事,赫连将军与麾下精骑打赌。

辽国商贾封半棋的马队过边关线入中原,途经驻守之营,率马队稍作整歇,封半棋领人入军营拜会新上任的少将军皇甫定辽,其随从中有位姿色绝艳的美人。

赫连将军与人打的赌就是:少将军是否会饮异族美人敬的好酒。

下属们言之凿凿:“英雄难过美人关,少将军又是这个热血年纪,肯定喝这一杯美人酒!”还有几个臭不要脸的:“美人啊美人,封大商带的姑娘就是不一般啊,这么好看,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我看少将军没准儿就趁着酒劲,讨了人留下呢!”

赫连将军环着手,眯着碧眼珠子笑话那一群挤在军营外偷看的糙汉子们:“瞧你们那德行,还真以为殿下和你们一路货色啊?得,先准备钱囊,我看你们几个输定了,到时可别想赖哈。”

一汉子听了不服气道:“我们咋啦?大伙儿都是您带出来的,可都是随主的,咱歪瓜裂枣,您就是那个歪头儿!”

赫连将军嘿哟了一声,撸着袖子扬鼻孔:“打赌完场子上见!让你知道主儿我何等骁勇伟岸!”

傍晚,定辽路过围场,见赫连那一队将兵在那吆喝,驻足看了一会。

一斥候过来,附他耳边把这般那般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说了:“赫连将军拿您打赌,把他下属的军饷都赢走了,这会还在围场中以切磋锻炼的名义打他们……”

几个定辽亲兵在一旁听见了,突然感谢起苍天让他们跟对了主。

“赌我喝不喝那杯花酒?”少将军扬了剑眉,“他倒是很有兴致。”

隔天,赫连将军正一路走一路抛着各色钱袋玩,得意忘形地拐弯时,撞上了了不得的人。

“哎呀你——你好生好看!”赫连安见清了人,骂娘声入肚,赞美声上口,利索收了钱袋后赶紧继续拉嘴皮子:“哎呀殿下今儿穿的是便服啊,怎么怎么,要微服私访我们这一支军种吗?欢迎,我安某人带头热烈欢迎殿下,荣幸之至啊!”

定辽垂目看着这个从他来后就没见长个的赫连将军,心情颇好地微笑:“今日无事,特来围场练练筋骨。”

“好的呀!我们这边有不少扛揍耐打的彪悍武夫,我替殿下挑几个身手好的!”

赫连安装模作样地领他前去,指了好几个孔武将兵,果然难伺候的少将军一概拒绝。

他故意问:“殿下,要不你说说看,想挑哪样儿的呢?”

少将军答:“赫连将军便好。”

此一日,赫连氏旗下一干精骑蹲在围场外暗声叫好与鼓掌。

他们那位混账的将军正被大皇子掀翻在地,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然后接着被吊打。

如何不大快人心!

一位有眼力见的看了一会,过热脑袋渐渐冷却,狐疑不已:“咱将军这是,让着那位么?”

弱鸡赫连将军再一次滚到地上,大皇子伸手去拉:“还继续么?”

他擦擦脸,光明正大地去握住他的手,笑道:“那是自然,能和殿下一起练练,安何其有幸。”

他在心里欢快:

我今日握了二十七次他的手。

三:心藏

入了一趟国都回来,赫连安心里浮想联翩。

“朗朗风仪,赫赫将气”——哇,这话当真出于那面冷身直的殿下口中吗?

令人咂舌啊。

赫连将军起身到外去找那人,正见他挺直站在军队前,肃穆握剑柄,冷目审众兵。

将兵操练的铺天呐喊声中,他似有所感而侧身转来,冷锐神情似是一瞬软化。

……错觉?

定辽走过来,他比赫连高了一个头,每垂着眼俯视他时眸中都有些不易察觉的笑意,还有一些旁人看不透的情愫,非常淡,特别深。

“你来作甚?”

赫连安环手大大方方答:“来看殿下。”

“……我有何可看?”

“殿下好看,安最爱窥着殿下,细细琢磨。”

定辽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半刻后,赫连将军被编排进队伍,跟着大伙一起嘿哟嘿哟地习武。

当夜,赫连安对着烛久久地看了那封信,最后烧成灰烬。

白日的一切肆意欢笑褪去,他沉默坐了许久,最终忍不下,携了酒壶去访定辽的营帐。

油灯下仰起脸的青年面容刀削一般锋锐,神情却是柔和无棱的。

“有事?”

“有。”赫连安拍拍酒壶,笑了笑:“今夜十分想饮酒消愁,特来寻殿下的闲暇。”

定辽盖上文书,尽数搬到地上,修长五指拍了拍空荡的小桌:“那你过来,何事愁闷?我陪你。”

赫连安心里微微一动,盖在心石下的一株花芽露了个尖。他拎着酒壶上前,盘膝坐下,支着肘看着定辽只顾笑。

定辽被注视得不自在,先手去揭他的酒壶,嗅了一嗅,抬眼时有责怨:“太烈,你若是醉了,我必以军令罚你。”

赫连安挑眉,别过脸嘻嘻哈哈地笑:“殿下你啊……”

定辽看着他,目光深幽:“你心有郁结,究竟怎么了,说吧。”

他夺过酒壶扬颈一灌,闭目不知今夕何夕。

今夜,他收到一封密信,上述种种颠覆与错综,落款是异族文字书体的萧然二字,还有一枚巨贾封半棋的私印。

他们动的是真格,相应的,他赫连安作为一颗黑棋,宿命是先驱,不是后备。

他需要拿面前这人开刀。

“今日是故人辞去的忌日,想与殿下一醉方休。”他揩着唇随口扯了个谎。

定辽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些宽慰的话,但憋不出悦耳言语,只好以粗鲁行动代劳——他抢过他的酒壶,二话不说大饮一口,酒壶离唇时脸便开始腾红了。

他揉着喉咙半咳半呛地说话:“这等伤身之物……不若我替你分担些。”

赫连安嘿哟了一声,开玩笑道:“殿下倒是爽快,可我要是在这里头搁了毒呢?异族人擅药,殿下该留点心眼防备防备我啊。”

不知是异族烈酒太易上头的缘故,还是气氛使然,又或是单纯为君,定辽脸色薄红而笑起:“给你毒吧。”

赫连安正饮着他那一壶苦酒,听此言猝不及防,呛了一脖子的淋淋嫣红酒液:“殿下……你说什么?”

定辽再夺过他的壶,这一回直接将其灌了个精光,豪情万丈地丢了空壶,垂目去轻握赫连的手。

他细细抚着那只手的轮廓,笑意在醉意下坦率而轻柔:“这只手……握剑拉弓,拽过我上马,教过我用武,也曾……大逆不道地…给我束过冠。”

他俯下冷傲的头颅,额头贴在那手背上,笑言:“那……这只手,也会制毒,投喂与我吗?”

赫连安说不出话来。

“你只会……放肆地塞一颗乳糖给我,甜得我牙齿打颤……又或是,举一根肉串凑到我嘴边,总说着那几句,殿下,很好吃的,你尝尝……”越醉越糊涂的人细数心所藏的种种,越笑越恣意,还说了一句让人耳根发烫的接近情话的醉语:

“我很喜欢,赫连安的手。”

手的主人一阵细密地抖,费了老大劲才敢抽出,拍着那神志不大清的庆国大皇子,沙着嗓道:“殿下,您醉了。”

定辽皱了眉,支着脑袋闷闷地垂了脸,神情似乎十分苦闷难受。

“殿下……你哪不舒服了?”

大皇子抬头,神色一凛,竟道:“刁民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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