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病母(1/2)
许颂雅没想到再次见到傅延飞,会是在医院里。---
记忆中那个躲在母亲身后怯怯地打量她、那个因为惧怕她而不敢与她对视,总是局促地看她一眼又垂下头的小男孩,在四年后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乍一看,她差点没认出他来。
他长高了,差不多到她的肩膀处。许云丽将他照顾得很好,他的身板比以前厚了些,头发浓密而柔顺,五官依旧好看,只是眼圈乌黑,面色苍白,嘴唇干燥微微起皮,看起来很憔悴。
准确算起来,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近四年前了。
原来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比如她和他都成长了,比如病魔折磨着母亲,现在更要将她带离这个世界。
许颂雅收回打量他的视线,看向在病床上那个陷入昏迷的女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不会相信曾经那个强大、似乎永远都不会服输和倒下的许云丽现在只是一个全身瘦骨嶙峋,形如枯槁,靠着呼吸器和各种仪器来维持着生命的病人。
“为什么她会病得那么重?”她一如四年前那般冷淡,他的身份让她本能地排斥和厌恶同他说话。
傅延飞的声音低低的,“肝癌晚期,两个月前发现的,住院以后情况也不乐观。这几天病情忽然加重,阿姨陷入昏迷,医生说……也就这几天的事了,让我通知你回来准备……”
最后那句话他的声音颤抖地都说不完全。
许颂雅喉咙一哽,“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傅延飞低着头没有说话。
可是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她也知道为什么许云丽不告诉她这个事情。她果然,还在记恨着自己唯一的女儿。
恨到宁愿死,也不愿意再见到她。
许云丽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处于隔离状态,任何人无法探视,只在每天下午4点会开放监控,家属可以在电视里看到病人的情况,同时会有主治医生和家属汇报病情。
医生和许颂雅单独谈了很久,主要是告知许云丽的详细情况,一句话总结就是:很不乐观,暂未脱离危险,他们会尽力治疗,但肝癌晚期在目前医学上是无法医治的,只能看怎么延长多一点时间。
旁边的医生对另一家属群说明天病人可以转普通病房了,他们一阵欢呼高兴。许颂雅这边只有傅延飞在一旁,显得十分冷清惨淡,平时坚强如她,此刻也控制不住,紧紧地抿着嘴唇,无声地落了泪。
医生早就见惯了这种场景,只是抽了张纸给她擦眼泪,象征性地安慰她几句。然后将一长串的用药单给她看,昨天的医疗费在2万左右,许云丽的医疗费还在欠着,因为傅延飞年纪尚小,无法处理这些事情,先由许云丽单位的一个同事交的押金,她回来的话需要立刻去补缴上费用。
许颂雅心里一沉。她对于家里的经济状况一无所知,她脑袋一片混乱,现实的压力让她止住了眼泪,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应对眼前的种种。
尽管不想和傅延飞有任何交流,但她还是得问清楚一些情况。---据傅延飞说,许云丽住院已有一段时间,街坊邻居陆陆续续都有来探望。许云丽单位的领导也上门来慰问过他们,说了些体己话,又塞了些钱给她,还唤了个叔叔经常过来陪护着。他们一直都想联系她回来,但许云丽都以不想打扰她学习为由拦了下来。
许云丽的病情恶化的太突然,傅延飞叫了那个叔叔,又给许颂雅打电话。
傅延飞说完以后,乖乖地将银行卡双手奉上,卡背面还贴着一张长方形的小纸条,上面是密码。
许颂雅看到那串数字时鼻子一下就酸了。
是她的出生日期,只是年份和月日的时间调换了。
她将那张纸条拽下来撕碎,闷闷地骂了句真笨。
许颂雅查了账户,账上仅有9万多。目前每天的花费都在2万左右,虽然许云丽的医保卡可以报销部分,但许云丽的病情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也不知要治疗多久,这个数目可能远远不够。
怀着各种焦虑担忧,许颂雅还是取钱还给了垫付押金的那个叔叔。
奔波劳碌了一天以后,许颂雅还得去医院补缴费用。傅延飞在旁边亭子的桌子上写作业,桌上搁着饭盒。
她才想起来这会儿应该还没放假,傅延飞应该是要去上学的。她凭着记忆算了下,今年他约莫十二岁,刚上初一。
傅延飞看见她进来,站起来双手将饭盒递给她,紧张地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只是怯怯地说:“晚饭。”
他已经进入变声期了,隐约能看见喉结,声音比原来粗了点,以至于当时接到电话她愣了一下。
许颂雅没有接他的饭盒,疲惫让她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更加灰暗,“你吃吧,我不饿。”
“我吃过了。”他小声地说,没有收回手。
“你吃了什么?”
“包、包子……”
“这时候吃包子?哪里买的?”
“早上没吃完,扔了浪费……”
那饭盒估计有些沉,傅延飞一直伸着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许颂雅接过饭盒,傅延飞又赶紧将桌上的书本收起来塞进放在地上的书包给她空出位置。
饭盒里的菜很简单,一道西红柿炒蛋和豆荚炒肉还有紫菜蛋花汤,无论菜还是饭量都很足,难为他举了那么久直到手发抖。
许颂雅尝了几口,味道还不错,看来学到了许云丽的手艺。赶了差不多一天的路她早已又累又饿,只是饿过了头反而胃好像麻木了,没什么食欲,可想起医生说的那句话,她还是强迫着自己吃了点,保证胃里有东西。
吃着吃着,她突然想起身后有个人。
许颂雅回头,看见傅延飞老老实实地站在她的身后看她吃饭,一接触到她的眼神又垂下了头,一身校服又总是低头不作声的他看起来就像是犯了错的学生在随时等候着老师的批评。
这感觉也太奇怪了,他就不会找凳子坐或是去其他地方呆着吗?
许颂雅抿着嘴角,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却懒得开口,也不想和他有交流,于是拉过边上的凳子拍了拍,示意他过来坐。
傅延飞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挪到她身边坐下,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和她保持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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