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1/2)
已是五月初夏时节,繁华落尽的紫云木的枝桠郁郁葱葱,青翠可爱。耳边传来的蝉鸣异常聒噪,吵得林慕遥的脸色越发阴沉。
从林府客房向外望去,院内有一片林清和种下的桑树,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客房里躺着一个人,这个人曾与他骑马纵横,共战沙场,他是大哥最好的副将,也是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先锋。
江锦年伤的太重还没有醒,以至于林慕遥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坐在床侧有些不知所措。林慕遥望着江锦年即使面无表情也苦大仇深的脸,回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
他是在八岁那年认识江锦年的,那时候他还没有自己高,瘦瘦小小的身子放佛谁克扣了他伙食似的。
可他来了北境没到两年个子蹭蹭地往上长,林慕遥心想,估计糙汉子就适合北境那风沙漫天的糙环境,自然是如鱼得水,武功精进了,个子也长高了。
可这种环境哪里适合京城来的林二公子,作为家里的最小的公子,在家天天被娘亲宠爱得无法无天的,更何况京中水土也是极为养人的,所以他小时候白白嫩嫩,一副贵胄子弟的气息。再说他天赋异禀,武功还超了同龄人一大截,自是大公鸡翘着尾巴,到哪就在哪横着走。
前两年还好,这个江锦年还没自己高,也没自己壮实,谁知后来就和北狄人的体型不相上下,一下子高了许多。他向来骄傲惯了,这哪里行啊!必须要在其他方面超过他。
于是,赛马、射箭、打猎、杀敌没有一个不卯着劲往前冲的。幸好的是,江锦年个子上去了,武功也上去了,但是智商似乎一直都没变过,笑起来莫名带了一丝丝憨厚的气息。
其实前两年也并未好多少,细皮嫩肉的林二公子一入军中,放佛什么病症都来了,林二公子那多时间觉得自己放佛把一辈子的病都生过了。
最关键的是老爹压根不太管他,大哥一方面为了避嫌,一方面又是军务繁忙,所以鲜少来军中看望他。
亏得这个瘦瘦小小的江锦年一直从旁照顾,不然他老爹大哥一定会痛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锦年就养成了照顾林二公子的习惯,只要在他身边,总是细心照料。
以至于军中有人以为他们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好在,都熬过来了。
后来两人在少年兵中表现都还可以,于是双双调到镇北右翼军中,当了大哥林慕倾的左右先锋。
这么看起来江锦年算是个好人,所以老天才让他逃过此劫,可惜,他大哥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大哥呀,估计是战场上杀敌太多,杀业太重,无数的亡魂都积守在忘川河边不肯走了,所以连老天爷看不过去了吧。
可是……大哥待他也是极好的,林慕遥还在少年兵的训练营里的时候,大哥总是偷偷摸摸趁着夜色来营帐看自己,好几次别人还以为是林慕遥在京城的青梅竹马的小姑娘来找他了。
弄得别人一度为林慕遥纠结不已,到底是要新欢江锦年呢还是旧爱小姑娘呢?
听闻好似还有人开了庄,赌了一局,旧爱小姑娘输得倾家荡产,因为那个“小姑娘”再也没来过了。
因为林慕遥升为大哥林慕倾的先锋了。
他哥哥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自己了。
可现在,那个总是偷偷摸摸来看自己的“小姑娘”真的永远、永远也不会来看自己了。
林慕遥的眼眶没来由得就湿润了,眼睛里满是鲜红色的血丝,看起来颇为可怖。
也不知坐了多久,林伯忽然敲了敲门,抬头看见林慕遥的神色心底猛然一惊。
林二公子这个样子,实在少见啊。
“老奴估摸着这药应该凉了,所以又盛了一碗热的过来。”林伯几步走过来,将热的那碗放在书桌上,又走到林慕遥身侧,接过二公子手里的。
林慕遥恍然间才察觉得手里的药早就冰冷,他按了按有些发昏的额头,把手里的药碗递给了林伯。
“公子,江公子会好起来的。”林伯温和的劝慰着,看到林慕遥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林伯沉默了一会,又小心翼翼问道:“隔壁那位公子应该要醒了,醒了之后又该如何与他解说?”
林慕遥这才想起来他今日还冒险去左相府偷了一个人回来。一想起来这事,他的头更疼了。
大哥尸骨未寒,他这边又干了件坏事,这可怎么交代?
“林伯,点上安神的香,最起码这几日别让他醒来。我实在无暇顾及了……还有父亲那边还请林伯瞒一下,我怕他一气之下——”
客房外匆匆跑过来一个家仆,来不及行礼就急切道:“公子,禁军统领带太子殿下的手谕来将军府了。”
林慕遥看了林伯一眼,林伯点点头,林慕遥一身便服没有收拾便出门迎出去了。
林慕遥接过来时心底一阵诧异,向来帝王家最是多疑,太子怎么敢将北大营和西大营都交给自己?
这件事超出常规,令林慕遥不得不多想几分,转眼又明白了几分,老将军在京中,他太子萧统又怕什么呢?
只是林慕遥心底一阵冰凉,握住这道手谕的手越来越用力,指节分明得渐渐泛出苍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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