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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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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抄家这种事务确实是金贵的太子殿下第一次上手,前言与马统领推诿谦虚着说不太了解,后言听闻该走的人都已经走了,太子殿下对此项事务便立即熟稔起来,备柱子撞起门来干脆利落,不见刚刚半分的拖泥带水。

大门一开,一早候在门口的女眷奴仆携裹着行李匆匆忙忙地逃命,跑得急,金钱、珠玉、首饰落了一地。

抱头鼠窜的男男女女无一列外地被禁军拿下,太子派了一队人马护送这群人先行一步,去了天牢。

不过转眼之间,太子带着人一路毫无阻碍轻车熟路地进了左丞相府的正厅。

而左丞相衣冠整齐,仪容得体,微胖的身躯挺立起来,只是一双狭小的眼睛透出来一股子绝望的气息。

“劳烦太子殿下亲来。”他勉强在皱纹丛生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拱了拱手,行了一个礼。

“季丞相值得德施亲来。”

太子语气浅淡,似乎只是一场普通的来访,面上没有太多的神色,见左相神色悲凉,也没有太过喜悦的神色。

他迎着光而来,影子恰巧落在左相的面前,玉身长立,白衣如雪,风微微吹起,衣摆翩翩。肤白盛雪,眉目藏霜,十八岁的太子殿下已经初具天子气概。

左相其实也不常见到太子殿下的容颜,如今一看,竟然有种看到静华皇后的恍如隔世的感触。心里惊了惊,面上忽然就怔愣住了,猛地一阵心虚,情不自禁就退了半步。

这天下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静华皇后是如何“病逝”的,但他如何能不知道?

每每午夜梦回之时,她还执过白纱前来索命,扰得他不得安歇。

如今乍一见,太子神似其母的容貌,恍若那人又回来,竟生出了几分逃避之心。

然而他僵硬着,终是没有再动一步。

太子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干净得让左相开始恍惚,这个人是西梁的太子吗?为什么他今日才觉得真正认识了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从前不曾想过要辅佐这么一个人?

哦,想起来了……当年太子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的时候,静华皇后带着他去梨花林看落花,碰巧遇见了自己。静华皇后是个不太有皇后的架子的皇后身边竟然没有侍女,不过那一天她却摆起了架子。

她手里牵着小太子,未见自己时是笑着的,他记得那个清浅的笑容,和今日的太子一模一样,不过看到自己后随即就消弭了满面的笑容。他见过礼后,她坐在隔着帘子的亭阁里,用训斥的口吻道:“君自是白衣卿相,奈何从贼……君治之下,百姓不得安宁,君竟无半分愧意吗?”

当时一听到这句话心猛地一沉,利落地就跪了下来,面上多了几分诚惶诚恐,叩首着道:“娘娘此话从何说起?”

她拂袖扫落了一桌子的茶盏――听说那一次是静华皇后少有的几次动气,稀里哗啦的瓷片碎落了一地,语气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一句一句缓缓道:“君不知,何人可知?”

把头埋低,他沉默了半响,他确实贪污了东南几州的钱粮,但是打死他他也不能认啊,心里快速地算计着皇后娘娘是如何知道的,然后又思考她手里有没有证据,会不会陛下已经知道了。

不过简单思索了片刻,他觉得就皇后娘娘这种足不出户又不能参与朝政的人来看,应该是偶然知道了消息,手上并无确凿证据的。

若是真的有,以静华皇后直来直去的性格应该早就对着陛下告状去了,不会和他废话。

不过静华皇后那性格说得好听是天真,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头脑简单。

想到这里他基本上已经确定这只是一个妇人无可奈何之下的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如果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话,如果他没有听到接下来这段指责的话,或许,她就不用死了。

“季相!本宫希望你有些分寸,宫内你与华贵人的事本宫可以不追究,可宫外,你治下是本宫豫州的故土,容不得别人的半分践踏!言尽于此,望君好自为之!”

闻言,他心惊胆颤得微微抖了一下,极尽努力才将自己的身体控制住,他与华贵人……这件事她怎么知道的?那一瞬间他涌起了的情绪不是害怕,而是杀意。

知道这件事的人必须死,没得商量!

“滚!”小太子难得见到母后如此生气,牵了牵静华皇后的袖口,就在他起身离开时,他又听太子安慰自己母后的话,“母后不必为他生气。若是儿臣的话,就凭他惹得母后生气这一点,就可以治罪,母后为何不对父皇说呢?如果是儿臣……”

待走过一段距离,声音渐渐听的不太清了,随后像是天意一般,他猛然听到清晰而凶恶的一句:

“……此等罪臣,当诛!”

――此等罪臣,当诛!

这句话在他脑袋里回荡了无数遍,印象太过深刻,他竟然清楚地从一个――那时候他几岁来着?八九岁?记不太清了……小孩口里听到了汹涌的杀意。

应该是那个时候吧,他的心里就没了这对母子。

如此耿直不懂变通的人,如何适合当一个皇帝,那时候他是这样想的,所以越发确定自己的心思。

“太子殿下果真兑现了当初对静华皇后的承诺。”

他轻笑了一声。

“什么?”看他思虑良久,太子猜着他会想什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太子疑惑了。

“来杀罪臣的承诺。”

他笑得十分轻松,像是释怀了很久都没有释怀的东西。

从他的略略悲凉的眼睛里,太子蓦然间想起来那些事,想到母后,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睛瞬间暗了下来,走到一旁的檀木椅子上坐下,看似漫不经心地说起往事:“那不是承诺,那是统的过错。年少无知的自己在说出那番话以后,被他的母后罚抄了十遍《礼记》,还是在未央宫里跪着抄写的。母后说了什么,不知道季相乐不乐意听。”

太子说完,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然后兀自言道:“她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统却不见臣子之才,只见其过,此过一也;为君者,善制衡也,统只见其弊,不察其利,此过二也;为人者,仁者仁心也,统纵一己私怨,谋他人性命,此过三也。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不争气的孩子,继续问道,此三过,可配你抄书十遍?”

季相释怀的笑容慢慢的从脸上裂开,眼睛嘴巴不自觉地睁大,黄铜色的皮肤满满的褶皱,眼睛里满是震惊的神色,满脸的不可置信。

再看太子,依旧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没了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冷漠了几分。听着他继续道:

“本宫觉得委屈又觉得母后说的对,可惜当时的本宫太过愚钝,心里总是对母后说的道理不甚明白以至于后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母后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啊。”

“旧事重提,感触颇深了些,烦请见谅。其实,德施来这里就只有一个问题,乔蓟生在哪?”

季相一时无言,久久才从对静华皇后微薄的懊悔里醒过神来,盯着太子疏离客套的姿态,半天才声音沙哑的回一句:“……他逃了。”

他轻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然后用不起波澜的声音缓缓道:“他在你书房里的密室里。”

“你怎么知道?”季丞相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说完才立刻捂住嘴,惊觉自己被太子摆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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