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合一（1/2）
苏文柏走的时候给田恬留了二十元钱，本来想把所有钱都放在田恬身上, 但是她不肯, 硬是把剩下的五十元让他带回去。
他深深的注视着她，趁身边没人, 握住她的手, “你舅妈这一家人心眼很多，我二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要小心些。”
他那表情就好像田恬置身狼窝虎穴一样，担心的不行。
田恬指腹刮刮他的手心, 笑着说：“你放心, 我不会吃亏的，再说了，你后天就来了，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
“外婆可怜的，我照顾她两天, 有些事情我还想跟她聊聊, 你就放心回去吧。”
苏文柏抿抿唇, 也没有其他办法, “嗯，年前我多烧几次木炭，争取再赚点钱，有钱好办事, 到时候你给外婆留点。”
田恬看着他走远, 好久才回过神, 心里空荡荡的，对他格外留恋，离开一会都不行。
“呦，这么舍不得啊！人都不见了，还在看！”
许凤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斜着眼看着苏文柏消失的地方，语气讽刺，“你现在这么幸福，最应该感谢的人是我，懂吗？”
田恬转头颇以为然，“对！我感谢表姐把这么好的男人留给我。”
说完转身回屋。
许家的房子呈L型，主屋年份久远，四四方方，中间横一道墙，右边留着过道。外边是许爸许妈，最里面阴暗的屋子外婆住。
厨房设在跟主屋门口，一墙之隔跟许爸许妈的炕连通。
外婆炕外也有一个锅灶跟炕连通，大部分时间外婆自己烧饭吃。
西厢房一共三间，许龙两口子和许凤分别住两边，中间放杂物。
整个房屋和院落窄小，没有苏家的宽敞，家里摆设家具啥的都没有苏家好。
怪不得苏巧玲回去各种哭穷，走的时候大包小包拎东西。
田恬一直走到外婆的屋里，房间里除了西墙上一个小窗户之外，就是进门口有点光线透进来，炕上三边的墙没有糊报纸，是土墙的本来颜色，屋里除了炕上一个灰色的木箱子是外婆的东西，炕下靠墙的地方全是许家放的杂物。
摸摸炕上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薄被子，再看看下面黑色的麻布下连褥子都没有，她的心猛的下沉。
这么大年龄的老人，瘦的摸上去都硌人，睡在这么硬的炕上，怎么睡？
看她身上的灰蓝色家袄，也脏的不成样子。
田恬想着外面晴朗的天气，便笑着说：“外婆，我帮你把衣服洗洗。”
外婆心疼的说：“不用不用，小田恬坐着跟我说说话就行了。”
田恬二话不说，爬上炕打开外婆的箱子找换洗衣服，却发现翻来翻去只有几块破布，一件衣服都没有。
顿时气呼呼的低声问：“外婆，你的衣服呢？”
外婆想了想，“之前是有一身的，前段时间你舅妈说给你舅舅做棉衣，布料不够，就拿去拆了，说过几天再给我缝一个。”
田恬忍着心里的难受，溜下炕走出去找许妈，许妈正在盛饭，看见田恬出来，淡笑着说：“田恬，马上吃过饭，你去帮咱家把茅坑出一下。”
田恬直接拐进许妈的房间，摸摸她炕上厚厚的褥子，看着屋里报纸糊墙，红箱子，木衣柜，明亮整齐，靠南一个大窗户，西边一个小窗户。
此时太阳正从大窗户照进来，满屋生辉。
转身出来凉凉地盯着许妈，“我留下来不是挑粪的，舅妈，外婆的衣服呢？我要帮外婆洗衣服。”
许妈目光闪了一下，无奈的说：“你也知道咱家条件不好，小牛的尿布不够用，我就把你外婆的衣服拆了，那衣服已经不能穿了，破破烂烂的。”
“再破烂也是衣服，那她现在拿什么换？”
许妈眼神冷了下来，瞪一眼正要说话的许爸，“田恬，你这么问我是什么意思，合着我把你养大，还养成仇人了，你之前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我都不说了，现在老人家一件衣服，你过来质问我，你有本事你去给你外婆做一件，不要来问我，这一大家子都要吃饭，一个没用的废人有的穿就不错了，还想干嘛！”
“吃过饭去挑粪！不要以为你嫁了人就一样了，我告诉你，你这个婚事，我要是想搅黄，那是很容易的事情，你占着我小凤的男人，还在这里质问我，真是没大没小，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苏文柏不在，许妈彻底撕下了遮羞布。
许爸低着头在吃饭，一声不吭，苏巧玲抱着小牛正哄着他吃黑馍，小牛哭着要吃糖，许龙许凤面容平静，就好像许妈这样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一样。
田恬彻底体会到原身之前到底置身于怎么样的家庭中，这种如家常便饭的斥责和挤压一直伴随着她的成长。
以至于她后来性格压抑扭曲，狗蛋稍微对她好一点，就以为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田恬茫然的看着这一家人，想到外婆那边，这里面没有一个人给外婆剩碗饭，端过去给她吃。
鼻头一酸，冷冷的盯着许妈，“我是在这里长大，但是这些年我也做了很多事情，在你的眼里，我就是牛是骡子，给你干活用的，这些我暂且不跟你扯，但是外婆那是你的婆婆，你平常那样对她就不怕将来报应到你身上，她帮你拉扯孩子，做饭做家务，如今你的儿子已经成家当了爸爸，你不要忘了你自己也是婆婆！”
许妈好笑的看着她，“哎呦，这才一段时间不见，这么能说了，还一套一套的，我是婆婆怎么了。”说着转头看苏巧玲，“我对我儿媳妇自然是好的，她对我也是好的，不像那老东西，屁用没有，只会吃饭！田恬我告诉你，反正你妈……”
许龙猛的咳起来，许爸拉拉许妈的衣角，“行了，少说点话。”
许爸转头对田恬说：“你舅妈就嘴不好，你别放心上，快来吃饭，给你外婆的饭在那晾着，一会端过去给她喝。”
许妈瞪瞪眼不说话。许凤鄙夷的看她一眼立刻别开眼。
苏巧玲嘴里嚼着馒头，含糊不清的说：“田恬，你回来看外婆就看外婆，仗着我弟对你好，不知道天高地厚，乱说话，非要闹的我们家庭不和才罢休吗？”
田恬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更乱，端了一碗稀饭去了外婆屋里。
外婆能被饿晕，就能知道许妈的心有多狠，说得再多只会给外婆招来更多的麻烦。
心里打算等年后跟大嫂分了家，到时候把外婆接到自己身边照顾。
这个在原身心里唯一的依靠，田恬希望能让她的晚年过的好一点。
吃过饭，田恬让外婆躺着睡会，她拉着许家的架子车去了街上。
大概是许爸和许龙给她说了什么，她没有强求让田恬去挑粪，却对她饭后不洗锅碗很不高兴。
田恬拉着架子车去街上的时候，许妈让她别把架子车丢了，别的什么都没说。
田恬到街上转了一圈，给外婆买了一身衣服，褥子和被子，又买了一斤米和几个烧饼，最后又称了一些报纸，二十元钱用的只剩下几毛钱，这才往回走。
到家的时候，许妈和许凤都不在，许爸杀了鸡正在拔毛，许龙和苏巧玲坐在西厢房屋檐下晒太阳，逗着咿咿呀呀的小牛。
他们看到田恬拉了半车东西回来，苏巧玲喜滋滋的打招呼：“田恬，你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我妈嘱咐你买的？”
她说的是苏妈。
田恬：“这些都是给外婆买的。”
苏巧玲脸色一拉，继续逗小牛。
许妈不顾外婆生死，苏巧玲更不会顾及。
许龙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自然觉得很正常。
只有许爸脸色微变，“田恬，辛苦你了。”
继续低头拔鸡毛。
田恬先把外婆扶出来，让她坐着晒太阳，然后把她的被套拆下来，被胎拿出来晒，将房间好好打扫了一遍，将那些没用的东西全部清理掉。
房间东西不多，打理起来也快，弄好这些，便在外婆的灶上生火烧浆糊准备糊墙。
把放粮食的两个瓷缸打开，发现只有小半缸黑面和小半缸玉米糁子，舀出一点黑面开始弄面糊糊。
糊墙的时候，外婆进来了，她拄着拐杖，精神气好了一些，进来坐在炕边上的板凳上，笑着看她做事情，“小田恬的，你快坐下歇歇，看你就忙的不停，累不累？”
田恬胳膊酸困，笑着摇头，“外婆，我不累，等我给你糊好墙，屋子就亮了。”
外婆笑的舒心，叹口气，“你妈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你，这都十来年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
田恬突然顿住，转身问她：“外婆，你是说我妈还活着？”
外婆眯着眼睛，似乎在想很遥远的事情，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的说：“谁说你妈死了，她活的好好的，那一年你爸犯了事，被发配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听说要做几天几夜的火车，好多年都不许回来，我也不知掉你爸到底犯了啥事，连带着你妈都被一起送走了，唉！走的时候放心不下你，哭的啊，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一笔钱，千叮咛万嘱咐给你舅舅说让你一定要上学……唉！我可怜的田恬，好在老天有眼，你嫁了个好后生，看他对你很好，要是你妈知道也安心了。”
外婆声音颤微微，有些时候还故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害怕被人听见。
田恬心里很不是滋味，根据历史大概能想象到那段特殊时期的一些事情，也是很无奈！
转头笑着说：“外婆，是啊，我现在过的挺好的，他们也是没办法，没事的。”
外婆看看门口，又压低声音说：“前阵子家里收到一个大包裹，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冬天的，夏天的，一大堆，听说是从很远的地方递过来的，我问你舅舅，你舅舅说是你大舅递来的，我看那些衣服都是女人穿的，很适合你穿，你大舅一个男人家，从哪里弄这么多衣服。”
田恬一瞬间想到原身的妈妈，又想着不可能，便说：“有可能是大舅妈的吧。”
外婆也点点头，继续说着家常话，恨不得把心里所有的苦闷都倒出来。
糊好墙，屋里瞬间不一样了，白净亮堂，田恬把新买的被褥铺上，外婆心疼的直说：“哎呦不得了！我怎么能盖新的啊，太浪费了。”但是摸着被褥的手微微发抖，眼里是明晃晃的光。
田恬帮她把脏衣服换下来，穿上新买的，让她躺上去试试。
外婆躺上去慢慢的翻过去，在慢慢的翻过来，笑着说：“真软和，我的骨头都不疼了，我的小田恬啊，你真是太好了，我的女儿生了个好女儿啊。”
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田恬赶紧哄，半天才哄好。
哄好外婆，田恬把米和烧饼帮外婆藏好，抱着外婆换下来的衣服和被套往出走，准备去河边洗。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许妈和许凤一脸笑意往回走，看到她竟笑盈盈的打招呼：“田恬，去河边啊，要不要我一起去帮忙？”
田恬跟见鬼了一样看着她们，她们的表情太不正常了，中午出去了一趟，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真是令人害怕。
连忙招招手，“不用。”
洗衣服的时候，心里疑惑，她们到底怎么了，突然变化这么大，一走神，一棒槌砸到左手食指上，疼的差点把衣服和棒槌扔掉，吸着凉气，疼的差点蹦起来。
干嘛要想她们，一想就没好事。
还不如想文柏，可是一想文柏就想哭，竟自坐在河边，含着被砸的手指低声哭了起来，过了一会，看着红肿的食指，忍着疼把衣服洗完。
回家走到院子，闻到一股香味，是炖鸡发出来的味道。
迅速晾好衣服，走进门，发现许家一家人围着锅前坐着，唯独没有外婆，许妈正用勺子尝味道，咂巴着嘴笑着说：“味道不错，再过一会就可以吃了，我倒的水多，一会把那挂面下了，咱们都吃一点，小牛好不好？”
小牛眼巴巴的看着锅，被香味刺激的狂咽口水。
田恬把盆子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她冷着脸，浑身散发着冷气，“舅舅，我以为你刚才杀鸡是准备给炖给外婆吃的，怎么？你们一家人吃？”
许爸迅速扭头看墙，“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又不是不给你外婆吃，这一会炖好了会给她端一碗。”
许妈很满意许爸的表现，笑着不说话。
田恬冷笑：“端一碗？倒像是你们施舍了？这鸡是我带的外婆吃的，又不是你们自己的。”
苏巧玲不高兴的看着田恬，“你咋这么多事？这鸡是我们家的，我妈养的，跟你有啥关系？”
“你已经出嫁了，就是许家人，这鸡跟你没关系。”
“你也出嫁了，许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田恬气乐了，转头看看上午跟苏文柏一起买的那些东西全都堆到了许妈的柜子里，直接过去拉开柜门把所有东西都抱在怀里，许妈就要上前拉，田恬大喊一声。
“你要是敢过来一步，我就把这些全部摔到地上，我让你们谁也吃不成。”
许妈看着那些白糖，罐头，挂面和油，心疼的眼睛直抽。
许凤这时候说：“妈，你别理她，让她拿吧，那是她买的，让她拿去，她的钱都是文柏哥哥的钱，这不要脸的女人我们不跟她争，反正她也过不了几天好日子。”
许爸脸色也变得很不耐烦，“田恬，你不要太过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外甥女的份上，我真要骂你了，把你养这么大，你不好好过日子，伤风败俗不说，还学的跟泼妇一样，什么时候变成这鬼样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以前多听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田恬：“？？？”
这跟伤风败俗有啥关系，对了，我什么时候伤风败俗了，这家人怎么这么奇怪！
“舅舅，以前的事情暂且不说，我就问你，这些东西你们占过去，要脸吗？外婆是怎么晕倒的，你心里有数吗？你作为儿子，不顾母亲死活，枉为人子！”
说完不顾许爸目瞪口呆的样子，抱着东西直接去了外婆房间。
外婆沉着脸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声说：“田恬啊，外婆不吃鸡汤，让他们吃吧，别跟他们争。”
田恬抹着眼泪，把东西放在炕沿上，看着老态龙钟的外婆，悲从心中来，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外婆，她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太过分了！”
外婆却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帮她擦眼泪，“田恬啊，你刚才出去洗衣服了，我听见他们说你跟你们村子里的什么蛋搞到一起了，说你在外面有野汉子，我的田恬这么好，他们怎么这么说？”
田恬顿住，心里瞬间明白过来，今天许妈和许凤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为什么是那种神情，敢情她们是去会狗蛋了。
好你个狗蛋，看来昨晚文柏没把你打够，竟然能跑到这里来扯嘴皮子了，还乱说话。
当初就应该打断你的狗腿！
田恬在心里恨恨的想着，拉着外婆的手，“外婆，没有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文柏是清楚的，他知道我的好。”
外婆拍拍她的手，并没有放松，“我听说你跟文柏还没有圆房，这是真的假的？”
田恬这时候觉得外婆并不老，这么大年纪了，耳朵还这么好使，笑着说：“你别听他们瞎说，信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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