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2)
经过此番波折,一行人在徐州休整了七日, 方才继续启程。又走了十日的水路, 这才到了扬州府, 此时已是十一月,虽说已立冬,但江南比京城暖和许多,沈知颐仅穿了加厚的花绉缎袄裙,并未着坎肩或披风, 也不觉得寒。
听闻皇上南巡, 江南巡抚郭慎早已等在扬州恭迎圣驾,众人在他的府邸住下。府上粉墙黛瓦, 淡雅质朴, 不见华贵的雕饰, 只有假山清溪,路旁开着粉白色的山茶花,别有一番悠然自得的情致,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萧云昭不无赞赏地说道:“你这府上倒是朴素中透着风雅。”
郭慎穿着从二品官员的锦鸡补服,笑容可掬地跟在他身后道:“臣常在苏州、扬州、松江等各地巡查,一年到头可能在这府上也就呆一月余, 也就没置办太多东西, 真是怠慢皇上和各位娘娘了, 望皇上恕罪。”
“你能有如此勤俭朴素的品格甚好, 如此雅致的住处又谈何怠慢?”
听他这么说, 郭慎眼中的紧张之色才散去了, 带着他们来到了正厅,厅中早已布下了接风宴。他们入座后,巡抚府里的下人接连端上了清蒸鲢鱼、蟹粉狮子头、八宝葫芦鸭、油爆鳝丝等江淮名菜,色香味俱全。
此时按理说扬州知府也该在此接风,但却看不见他的身影,萧云昭问了郭慎是何原因。
郭慎脸上漏出几分难堪之色,禀告道:“回稟皇上,扬州知府宋泰河因贪腐一案,已被臣查处,押入大牢。”
看萧云昭放下了筷子,郭慎又接着解释,扬州府向来是盐商富贾聚集之地,宋泰河身为扬州知府,经常向盐商们狮子大开口索要贿银,甚至打着给朝廷捐银两的旗号,骗取钱财。不仅如此,他还通过做假账,在上交的税收中再克扣一笔,几年来贪了千万两黄金。其他官员都敢怒不敢言,唯一一个试图揭发他的还被他打死了,这才将事情闹大让郭慎查了出来。
萧云昭听得面色铁青,沈知颐也在心中唾弃了他一番,这种胆大包天的贪官一般都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败露,但奢靡的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真是鼠目寸光。
萧云昭问道:“罪人宋泰河定于哪一日行刑?”
“宋泰河骗取贿银的字据和造假的账本都已验过,本来是定于五日后行刑,但怕冲撞了皇上,故定于皇上启程后。”
“就定于五日之后,”萧云昭抿唇道:“朕将亲自前往刑场,以示对朝中百官的惊醒。”
“是。”郭慎向他恭敬地颔首。
宴席这才正式开始,萧云昭边用膳,边询问郭慎扬州府治理事务,席上一派明君贤臣的景象。
待到宴席接近结束,郭慎却突然提议道:“皇上,单是喝酒吃菜倒也无趣,微臣府上有一支演奏扬州清曲的乐队,不如让她们上前演奏一曲。”
萧云昭刚点了头,厅堂中便上来了一队捧着各色乐器的妙龄女子,虽已经入冬,她们却仍穿着轻薄的纱衣,步行间尽显婀娜之态。
尤其是为首怀抱琵琶的女子,肤若冰雪,眉若远黛,眼角下长着一颗朱红的泪痣,为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动作柔若无骨,眼波流转含情,直勾勾地望着萧云昭。
郭慎笑眯眯地介绍道:“这是我的义女芸儿,最擅唱曲。”
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哪是什么义女。有一类身世孤苦的女孩,几岁的时候便被官宦富商买走,训练曲艺舞姿,以及魅惑人心的本事,等到养大了再被她们的主子献给王公贵族用以讨好,民间人称“瘦马”。
郭慎现在明显就是想将芸儿献给萧云昭。
萧云昭微蹙着眉还未开口,太后先开了口:“旅途奔波,哀家也劳累了,此时听不得嘈杂的声音,皇上还是叫她们下去吧。”显然是觉得此事不成体统。
而这时,一旁的皇后却开了口:“母后,听闻这扬州清曲调子婉转轻柔,反倒能舒心解乏。再说,万一皇上喜欢呢。”
在座的大臣们闻言都在心中感慨道,皇后是何等的贤良大度,胸怀广阔。沈知颐也感到有些奇怪地望了皇后一眼,可见她神色如常,似乎真是赞成此事似的。
皇后话音刚落,清曲乐队便开始演奏起来,古筝、琵琶等乐器的旋律交织在一起,不像宫里乐坊那般华丽恢弘,反而像山间清涧般活泼怡人。
芸儿弹着琵琶唱道:“暖日闲窗映碧纱,小池春水浸晴霞。数树海棠红欲尽,争忍,玉闺深掩过年华……”
开口一副细柔的吴侬软语,眼中仿佛含着盈盈泪光,别说男子,沈知颐身为女子都忍不住盯着看。
萧云昭心想,她此时看到有人向他献美人,必定会心生醋意。于是他带着几分得意,将目光投向了沈知颐,却看到她正托着腮,一脸神往地盯着芸儿听曲儿,感觉不仅丝毫不在意,反而因为有曲子听而心情大好。
他顿时感觉心中生出了一丝没来由的郁闷,于是伸出手掌拍了几下,芸儿受宠若惊,瞬间唱得更加卖力了。萧云昭又向沈知颐望去,这次她正在一边听曲儿,一边津津有味地吃蟹粉狮子头。
她是不是不明白郭慎此番动作是为了干什么?还是说她真的毫不在意,她是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在她心里占六成的?
心中的烦躁使得他在芸儿一曲终了,款款地走过来给他斟酒的时候接受了,并且还叫人给她赐了座。这次沈知颐终于停下筷子,像其他人一样向这边看了过来,但她的目光分明是在看戏。
萧云昭又说现在天凉了,让徐公公给芸儿披一件衣裳。芸儿感激涕零地谢了恩,心里隐隐觉得自己进宫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再看沈知颐,她已经和萧清玉有说有笑地开始喝汤了。
他顿时觉得没了意思,早早地结束了宴席。傍晚时分,他的房门却被敲开了,芸儿换了一身更轻薄贴身的衣裳,端着一碗汤羹站在门口,低垂着双眼,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馥郁的脂粉味扑鼻而来,刺得他皱眉,他冷冷地对芸儿道:“你回去吧。”
芸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她记得自己方才的表现明明很好,皇上也现出了看上了她的样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了开口,声音娇柔如水:“皇上,是民女哪里做得不好么,只要皇上不喜欢,民女什么都会改。”
萧云昭只想快点让她走,往她身上扫了一眼,似乎没什么可挑的毛病,只得说:“朕不喜欢你眼下这颗痣。”
说完便关上了门,芸儿在门外面楞楞地摸着自己的脸,她的泪痣一向被人夸楚楚可人,谁知最后竟败在了这个上面。
萧云昭在房内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兵书,越来越看不进去,总是想到沈知颐今天那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他很想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沈知颐正在院子里喂橘子吃饭,把碗里剥好的鱼肉一点点拨在它的猫碗里。
喂着喂着,她脑中忍不住回想起今天宴席上的事,这个时间郭慎应该已将人送到萧云昭那里了吧。萧云昭白天好像对她很中意的样子,说不定马上宫里又要多个人了。
她眼前又忽然浮现出前些日子萧云昭和她两个人困在山村里,萧云昭在睡梦中喊了她名字的场景。
她努力将这个画面驱逐出去,她既然决定再也不在乎萧云昭,他宠幸谁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更何况……他还不一定行。
橘子发现她在愣神,半天不给它吃鱼,喵喵地催促着,沈知颐回过神来,赶紧给它拨鱼。
萧云昭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挽着裙子,蹲在地上喂猫。他觉得她天真肆意的模样比那些百般矫揉作媚态的女人可爱多了,他悄悄靠近她,终于又闻到了她特别的,令人安心的淡淡香气。
沈知颐被他吓了一跳,猛然站起来道:“皇上,您怎么来了?您不应该正和新来的美人共度春宵么?”
萧云昭勾起唇角,心想她果然还是有点在意的,说道:“你放心吧,朕叫她回去了。”
沈知颐笑了笑:“臣妾并没有担心,宫里多个人陪皇上,臣妾觉得欣慰的很。”
萧云昭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面前,低头看进她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真的看不出朕的所作所为是在试探你,还是你故意在气朕?”
沈知颐故意不解地眨了眨眼:“没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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