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1/2)
大明宫中的波澜, 丝毫没有波及到宫墙之外。
杜钦若和王甲又一次约在国子监书馆的讨论室, 这几个月, 杜钦若来这里的次数不多不少,刚好经历了讨论室的每一次扩张。
如今, 这里已经是书馆独立的“北馆”了。
自从杜钦若在景龙观中,见过梦航客的代言人之后,他就再不必在他的王兄面前遮掩自己对“西数”的推崇,反正王兄自己,也不过是嘴上不承认罢了。
甚至他还可以用尹姑娘来调侃克恭兄, 谁让克恭兄迄今为止, 还不敢对他家娘子承认自己那天去景龙观见了谁呢?
呃,不过杜钦若暂时没有用过这个大杀器, 他觉得, 这对一名算学造诣不下于自己的女子——哪怕她只是一名奴婢, 太不恭敬。
在景龙观那次会面中, 杜钦若厚脸皮地要来了尹姑娘的习题册, 王甲的脸皮不及他, 面对漂亮姑娘时的嘴皮更是不及他,于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杜钦若将那本对他们二人而言都十分珍贵的书册收入囊中。
那里头的内容比马球消息上的专栏更适合杜钦若。
从那之后, 杜钦若废寝忘食, 一口气将那本习题册的内容融会贯通,又用西数和方程这些新的工具,将自己一直啃不下来的《缉古》和《缀术》弄得明明白白。出关的那天,杜钦若顿时觉得自己念头通达, 只差原地飞升了。
于是他便顶着一头乱发和胡茬,在算学高级班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和算学博士、助教、同窗们好一阵酣畅淋漓的辩论,彻底奠定了如今他算学第一人的地位。
若非算学里的变故少有人关心,杜钦若现在早该是国子监里的名人了。
实际上,从杜钦若走进讨论馆到他在王甲对面坐下的过程中,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他,并遥遥对他拱手致意。
杜钦若举手回礼,王甲看着他的举动,微肿的眼泡下露出不赞同的眼神。
杜钦若知道王甲有一些清高孤傲的怪毛病,不过杜钦若也不是不能理解他。
“弟从前也是这样,觉得自己天纵奇才,周围庸庸碌碌,尽是凡夫俗子,和他们交谈一语都嫌浪费时间。但在弟来京之后,又开始学习令祖王公的缉古算经……呵呵,从此弟就再没半分小看他人的心思了。”
王甲脸上还有些不赞同,他正欲张嘴回答,却突然被侧面便伸出的一只蒲扇般的手掌,老大不客气地打断了。
“这位书生的话对俺的胃口!俺就说老梁你想太多,和他们那些人叽叽歪歪干甚?!爱听不听嘛他们!对了,这里怎么不卖酒?!”
杜钦若盯着那只手掌背后的黑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位隔邻桌的大汉,显然只听见了自己前半句“凡夫俗子”的话,自己后半句的“不要小看他人”许是声音小了些,并没有被对方听见。
杜钦若和王甲对视一眼,侧头去看他们隔邻桌的客人。
只见他们隔邻桌上,正坐着一位儒袍冠带的中年人,和一位铁塔也似的武夫。
杜钦若被那位大汉的身材吓了一跳,才想起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还奇怪呢,书馆这里什么时候有在墙角摆大石头镇着的习惯了……
这时,那位儒袍中年人已经在向杜钦若和王甲拱手道歉。
“……我这位兄弟说话不过脑子,他方才只是有感而发,贸然打断二位,还请二位万勿见怪。”
杜钦若和王甲也回礼表示不介意。
道完歉,那位儒袍中年人又回过头去和他的同伴说:“书馆不卖酒,老王你也别嚎了,小心被赶出去。”
这两位友人气质
相差极大,让杜钦若有些好奇他们的关系,不过他也不是多事之人,心里好奇一小会也就罢了。
杜钦若接着和他这边的王兄说起算学里的事来:“如今弟已经将西数尽数教给了算学中的同窗,博士和助教……要彻底改一改算学里的算法……需要我们先写出一份简要的大纲……弟最近就在忙这些事。”
梁令瓒听着从邻桌断断续续传来的说话声,对陪他过来的王毛仲说:“老王你也不必劝我,我又不是不知道,国子监里的人多大的傲气,他们哪里会轻易认同我这个不是科举出身的人呢?”
梁令瓒出仕靠的是祖荫,且是品级不高的那种,不管是在权贵云集的国子学和太学,还是在一心奔着科举出身的四门学里,他这样的身份都两面不讨好。
说起来,国子六学里,国子学、太学和四门学中教授的内容相同,都是四书五经,这上三学的区别只有其中生徒来源的分别(父、祖官秩、爵位的高低);而下三学,也就是研究律法的律学、潜心书法的书学以及小透明算学,都专精一门应用方面的技能,属于本科大学里的专科分校。
所以,梁令瓒初来乍到,此时在国子监里的处境,就好比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来到了top3,还硬要找人和他学美容美发……
不过,在梁令瓒看来,事情又不是这样。
他一心觉得格物之学是正经的圣贤学问,不愿意被划入边缘学科的范畴里。他自己沉迷于奇技淫巧,这才更想为自己的爱好争一个“好出身”。
对他来说,坚持在四门学里开授“格物”,本就是一种为这门学问正名的举动。
听梁令瓒自己想得明白,王毛仲一时也没话好说,而梁令瓒也沉默了下来,于是邻桌传来的说话声就更加清晰,“……养病坊的义学已经开了几日,弟听同窗说那里有人在讲算学,弟今日打算去那边看一看,克恭兄也一道去吧?”
养病坊义学?梁令瓒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主动向邻桌攀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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