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地上霜(2/2)
栗子炒完了,一人手里捧着一小包,李馥带着小伙伴钻进了她布置在万安观后院里的实验室。
李馥现在的实验室布置得乱七八糟,无非是她想起有什么点子,就在这里随手摆开一个摊子。先前的白糖就是她一拍脑袋,突然想到现在的蔗糖还是脱色做得不够好的冰糖,于是又挖土又澄清地试验了一番,这两日才弄出来的。
不过在李嗣升他们看来,事情就完全不是这样了,他们看着几排长桌上摆着的各种装置和咕嘟冒泡的锅子,活像是进了师教授的魔药课堂。
即便是一向沉稳的王训,此时也免不了四处东张西望起来。
“这几个架子上放的是镜片,之前做望远镜,哦不对,千里镜的时候用的。一开始将作监磨镜片的时候没注意要中心对齐,次品率很高,后来让他们把磨好的镜片放在架子上先对齐才好多了。”这是几个摆在一条直线上,只差摆个蜡烛当点光源,就可以演示光路图的木架子。
“显微镜一直没有做,如果倍率不高,和放大镜没太多区别,但倍率达到了之后,视野就太暗了,还是需要反光镜,这个做起来挺难。不过最近我又想是不是干脆算了,直接拿个大灯在底下照就完了吧……”李馥又开始说谁都听不懂的话。
李嗣升走到一处大缸边,嫌恶地看着从悬在大缸上方、瓦制的滴漏里缓慢滴出来的吸附了糖浆中有色物质的黄泥浆。他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更是完全想不到他怀里的糖炒栗子就有这东西的功劳。
八娘跑到窗边,指着一个被拴在木架上、飘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灯笼道:“七姊姊,这是什么?”
李馥先警告了李嗣升一句:“别碰,这一批如果做得好,回头我得给阿耶送去。”又回过头来看着八娘,“是孔明灯啊,在夜里看才好看呢!”
李馥走到八娘身边,踮起脚努力看了看孔明灯底下的松脂还剩多少,“这一盏可能撑不到夜里了,这是我用来实验要想飘得久,燃料到底要加多少的初号机。”
“哦哦哦!初号机!”
王训在李嗣升身边,看着滴漏里清亮的液体,他能从隐约的甜味分辨出这是他熟悉的糖浆,于是他的眼神都飘忽了:“……原来真的是用黄泥水淘出来的?我还以为之前听错了…
…咱们往日吃的糖,难道都是这么做的?所以才是琥珀色的?”
甜食boy·王训,感觉生活突然向自己揭开了残酷的一面。
李嗣升警觉地回头:“什么意思?”他盯着王训,王训也盯着他,眼神中传递着不容错辨的令人三观重组的信息……
李馥还在和八妹说孔明灯的事:“……如果不栓着,这灯能一直飞到天上去!如果再做大一点、结实一点、燃料充足一点,还可以带人飞起来呢!”
“哇!七姊姊好厉害!真的可以飞吗?到时候要叫八娘哦!”
“当然了,到时候一定叫上你,小八只要不怕,七姊姊就让你上天!”
对着一盏菜篮子那么大的竹灯笼,李馥向八妹这个捧场的听众许下许多豪言壮语,终于觉得吹够了,准备让他们回后殿起居的地方好好坐着吃吃喝喝。可她一回头,却看见李嗣升和王训脸上,都是一副“生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表情。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李馥问,“咦,你们还在看做砂糖的罐子啊!怎么了?想单独吃糖的话我上次做出来的还剩下一些,一会给你们上一碟子蘸点心?”
李嗣升和王训继续眼神死,只有八娘听见有吃的就已经点起了头。
李馥接着说:“我跟你们讲,以前我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一碟子白糖放在瓷盘子里,看上去也挺赏心悦目的。也就是我不会写诗,否则‘盘里白砂糖,疑是地上霜’都能写出一首来……”
李嗣升&王训:“住口!说糖不说地!”
李馥:???
过了两日,李隆基果然在吃到女儿派人送来的香喷喷的栗子之后,又收到了一个小巧素胎的瓷罐。刚好能被双手捧住的罐子上贴着一张蓝色的标签,上头用端正但能看得出笔力不足的字迹写着“霜糖”两个字。
看完随着罐子送来的“制糖法”,又用了一份洒了霜糖的龙凤糕,李隆基觉得自己被心腹重臣背叛的心都得到了甜食的抚慰。
“……接替的人选,该用谁呢?”李隆基开始心平气和地思量起能够替代姚崇,帮助自己打理朝政的帮手来。
嗯,首先排除源乾曜。
远在门下省办公的源相公:……
李馥的理化生课开了几天,作为一个无自觉的学霸,她觉得自己记得的理工科知识实在是太有限、太不成系统了。
这让她想靠欺负别人来放松心情。
放着一黑板的受力分析图和目光呆滞的一教室人,李馥将尹善单独叫到一边,严肃地和她说:“你是我们观里最有数学天赋的一个。”
在入门之后,尹善在数学课上的表现就甩了其他人好多条街,而且她不仅仅是有天赋,李馥也能看得出,她是真的对这方面感兴趣。
尹善自信地点了点头,她在这方面倒是不内敛了。
李馥对她的锐气很满意:“以后数学课你就不用和其他人一起上了,”她拿出一本新书来,郑重地交给尹善,“这是你的新课本,你自己按着这本书学,有不懂的就来问我。”这是一本初中难度的数学课本,其中包括函数、坐标系、一元二次方程、因式分解和平面几何等内容。
尹善如获至宝,郑重点头。
李馥十分欣慰:“等你学得差不多,我就派你出宫去踢馆,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竟然给咱们观里下了战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