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当家6（1/2）

“婆婆, 您不用送了, 天寒地冻的……”身着一袭月白披风的女子背着药箱，撑着伞回身对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说道, “小丫头近些日子还需您来照料，若您也病了, 岂不更加麻烦？”

“无妨，老婆子身子骨硬朗得很……”那老人家笑着回话，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再叮嘱道, “雪大路滑, 李大夫可多注意一些, 莫要摔倒了。”

“诶，您放心, 那我便走了, 三日后再来。”她见劝说不动, 便也不再多说，笑着与老人家点了点头, 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

女子正是李良冰，她已换回了女装, 不顾他人眼光，大大方方地行走于世, 治病救人。以她如今的本事, 若有见她是个“弱女子”而心生歹意的找上来, 她可是丝毫不惧, 绝不会让恶人讨到好果子吃的。

当年杨良彬身着男装有部分形势所迫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对他而言行动方便舒适而已。如今李良冰再难如他一般不露丝毫痕迹装成男子，又在思来想去后勇敢地抛却了束缚，选择了恢复女儿身。

她自不可能永远身着男装作男儿身份，迟早都要将真实身份显露出来的，不过时间早晚而已。说到底，终究都要面对这个世间对女子的偏见，不如痛痛快快的。

起初，自然有人说长话短，便是原先相处甚好的邻里也变了态度，指指点点的。但嘴长在他人身上，心放于自己之身，她管不了别人的嘴，可别人也管不住她的心。

李良冰就这么开始以女子的身份行医，对此母亲李澄菲虽有些担忧和难过，但终究还是选择了尊重支持她的想法。如今阿娘也变了不少，面对邻里的闲话，若背地里说没让她听到就算了，但若敢当着她的面指指点点或面露鄙夷，那她必定要争个是非。

见李澄菲强势，众邻也不敢说什么了，有那不怀好意的夜里扔砖、砸门的泼皮们找来，也都被母女俩狠狠教训了一顿，久而久之，渐渐又没人敢惹了。

小镇的人似乎也习惯了有个女大夫，虽明面上没人找她来看病，但暗地里常常有夫人姑娘来请，让她帮忙看病。因世间对女子束缚，很多女子得病后不能及时正确的医治，好运的只留些病根，不幸的可能直接丢了性命。

不过李良冰也不仅仅只想当位“女医”、“药婆”，时常也帮贫苦人家看病。既然这个小镇因她是女子鲜少有请她瞧病之人，那她就出去游方，总有不在乎这一点的人。

在与世道对峙的过程中，李良冰的名声也渐渐出来了，一些对她有偏见的人在被她救了以后，便去了这等对女子的成见——当然更多的还是冥顽不灵。

是好是坏，她通通不在意。

从新生开始，她都只是顺心而为罢了。

以女子身行走在世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数年，李良冰已年华双十，仍是孑然一身，自信地不去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与议论。

三日前，李良冰在游方途中救了方才那个婆婆的外孙女。祖孙俩相依为命，无钱求医，一场因着凉而起的小病，差点就要了年仅九岁的孩子的命，使她这一生还未开始便要结束。

还好，李良冰近些日子在此摆摊看病，那婆婆便寻了过来，就此救了孩子的命。

李良冰在茫茫雪地中快步但小心地行走着，终于赶在城门关上之前回城了。可她却未急着赶回暂住的客店，而是望着远处在鹅毛大雪中若隐若现的破庙怔怔出神。

这座城是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李良冰游方多年，去过很多地方，却唯独再未回到这里。还是她半年前救了一位瘸腿的头陀，对方点化了她缠绕在内心深处无法忘怀的过往，她才终于愿意来此处看看。

当来到这座城，李良冰才发现自己也并未将此处记得多深，或是早在多年的历练中治愈了过往噩梦，只不过是一直以为自己还耿耿于怀，不敢面对罢了。

当日，李良冰想明白所有以后，倏然畅快。

现下，李良冰站在此处望着破庙不为别的，不过是心血来潮，想去看看罢了。于是，她在怔愣后，一步步走向了前世性命终结的地方，死前的一幕幕重新出现在脑海中，她却并不感惧怕。

破庙看起来和前世没有什么区别。

李良冰赏景般四下看了一会儿，在院中盛放的梅花前多停了一会儿，才走进殿中，不嫌地上灰尘，跪着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这也是她的习惯，得仙人相助后，路过庙宇道观时总会拜一拜。

正当李良冰起身准备离去时，她忽然听到斑驳的神像后传来了一道压抑的咳嗽声，对方似乎一直在努力隐藏着气息，此时一咳嗽便停不下来了。

李良冰颦了颦眉，收回踏出殿外的一只脚，一转身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那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在这数九寒天中衣着单薄，外露的皮肤上满是毒疮，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发狠地盯着来人，似是一匹受伤的狼，警惕着可能会受到的伤害。

李良冰被孩子的眼神看得一愣，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温声安抚道：“你不要害怕，我没有伤害你的意图。”她从身上翻出一个油纸包来，蹲下来将其放在地上往前推了推，又说道：“这个里面有吃的，你饿了吗？尝尝吧，很好吃的。”

李良冰没有再站起来，而是平等地与孩子那双警觉的眼睛对视。

过了好久，久到李良冰的腿都蹲麻了，孩子才试探着伸出了手，见李良冰仍然温柔地看着他，才以极快的速度拿过油纸包，站起来转身就跑。

“诶，等一等——”李良冰焦急地喊道，她已看出那孩子身上的毒疮若不治疗，恐活不过十日，且现在这样的天气，就凭孩子身上的单薄衣物怕也熬不过几夜，因此她忙要去追。

但她焦急中忘了自己的腿还木着，一站起来酸麻之余还站不稳，才迈出一步就扑倒在了地上，胳膊狠狠在石座上磕了一下，几番疼痛下不由轻声呼痛。

那孩子听见声音回头一瞧，往外跑的脚步顿了顿，还是一溜烟跑了出去。可很快的，快到李良冰都没来得及从疼中回过神，那孩子又跑了回来，离李良冰远远的，但确实是在看着她。

李良冰注意到了，趴在地上呆愣愣地和孩子对视，半晌后那孩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没、摔伤吧？”

李良冰怔了怔才笑着答道：“没有，没事儿……”说着，扶着石座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那孩子一直站在远处看着她站好以后，才低低说了声“多谢”，又要跑走。

李良冰忙喊道：“等一下……我能治好你的毒疮，就是身上的伤。你别急着走，过来让我看看好吗？”

听到这话，那孩子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眼中依然有着不信任——那是因多年被人嫌弃打骂所产生的，就这样看了她老半天，才开口说道：“我、我没有、钱……”

“没事的，”李良冰温柔地笑了笑，想这孩子如此警惕必定不会轻易信她，又补充道，“天这么冷，你若走了，怕也活不了多久。让我看看，或许能有一条活路呢？别害怕，我对天发誓不会伤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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