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成王妃3(1/2)
屋中檀香清幽, 能一扫他人心中躁意, 安神醒脑。每每来此小坐, 杨九恩总能感受到宁静,竹间小屋似与世隔绝, 让他的心神远离战场厮杀——敌人临死前的怒吼,军中将士牺牲的悲痛……都随着一炉檀香远去。他那一身鬼见愁的杀气也安静蛰伏下来。
前日他班师回朝,参加宫中夜宴时发觉表妹神情郁郁,见他归来虽是欢喜, 但交谈之时总有几分强颜欢笑,心下不解却没有多问,只待宴中空闲时, 叫了她的婢女来问。
今日表妹带在身边的是三春和阿莹,都是她出嫁时的陪嫁丫鬟,杨九恩叫小厮拿着信物寻三春来见, 三春为人胆大心细, 若真有难事, 也能说得明白。他那时还不知表妹受的委屈, 在亭中等人时暗自还笑,幸好带着的不是铃儿,不然见着他只怕先哭上一场,哪里问得清楚。
哪知今日沉稳的三春见到他立时红了眼眶, 却又在他沉声追问时咬牙不答, 三春如此模样, 表妹李澄菲必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心知表妹性子,知是她不让丫鬟告知家人,否则她那嫡亲弟弟今日哪里还能在席上坐得住?
杨九恩阴沉着脸思量片刻,放出骇人气势,怒一拍亭中石桌,大喝道:“三春!你如实说来,你家姑娘有何难事,受了何等委屈,通通报来!”
三春再如何胆大,到底还是闺房丫头,一见表少爷赤红双眼,怒不可遏,立时腿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说道:“姑娘不让奴婢多嘴,但奴婢们实在是见不得姑娘受委屈了……”
“说来!”
“姑爷他……”三春哭音微顿,恨恨咬了咬牙,似是不想以此称呼,又改口道,“王爷这一年来偏宠于姬妾,若是这般倒也罢了,姑娘早已习惯王爷多情,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丝毫不留夫妻情分,由那姬妾信口雌黄,处处栽赃陷害姑娘,王爷偏听偏信,只当姑娘真是恶毒,下药残害子嗣之人。”
杨九恩脸色铁青,一双星目黑沉沉的,却又燃着火苗,越听越气,放在石桌上的拳头青筋暴起,杀气逼得小厮都不得不跪下了。
“……前些日子,府中一姬妾小产,姑娘下令严查。王爷却不准姑娘插手,亲自让人查此事,结果竟然查到主院正厢房,脏水就这么泼在了姑娘身上。”三春这一年来的委屈,对主子的心疼,总算有处说了,“王爷他根本不容姑娘解释,也不彻查,竟、竟直接打了姑娘一耳光!”
听到此,杨九恩心中怒火再也难忍,用力一拳捶在石桌之上,细微一声响,石桌面上竟产生了裂缝,他喘着粗气,咬牙怒喝道:“他敢!他居然敢……”
他暴跳如雷的模样,让三春停下了哭诉,她不过是将几件大事挑着给表少爷说了,他便如此暴怒,若是其他阴毒小事叫其知晓,怕不是在宫中就要找王爷算账。
杨九恩怒过之后,却又记得此时在宫中饮宴,只得压下心中怒气,叫三春起来,沉声道:“擦擦眼泪,掩饰好莫要让你家姑娘知晓,待明日我必定要那薄情之人吃苦果!”
三春点头称是,向杨九恩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杨九恩坐在亭中冷静半晌,扶着石桌站起身来,手下发力一拍,掌下本就奄奄一息的石桌发出重响,碎成几块砸在地上,就这么寿终正寝了。
他面色平静地带着小厮回到宫宴大殿,圣上一眼便瞧见了杨九恩,在龙椅之上招手笑道:“开爽,本是为你凯旋庆贺,你却跑到何处去了?”
杨九恩对圣上行了一礼,解释道:“陛下恕罪,宫中佳酿难得,一时不察贪饮上了头,便出去吹吹凉风醒醒酒。另还有一事,望陛下宽恕,臣因醉酒手下无分寸,将鹤望亭中的石桌拍碎了。”
他此言一出,宴上顿时鸦雀无声,连圣上都大吃一惊,微蹙着眉疑自己听错,身后侍候的公公轻咳一声,才将圣上神志唤回,圣上忙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将军徒手碎石,真乃勇猛。有此等猛将,乃我大齐之福,何来过错?将军既喜此酒,那朕便多多犒劳将军。来啊,将宫中御酒雪山青取五十坛送予将军。”
“多谢陛下抬爱。”杨九恩又行一礼,沉声谢道。
待他转身坐回席上,宫宴才又热闹起来,只是往他这厢偷看的眼光明显少了,他对此不甚在意,如此也好,落得几分轻松。
杨九恩将周遭宫人赶远,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抬眼间冷冷扫过宁王所在之处,他正与某个大臣笑谈,李澄菲却也独自一人坐于席上,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不像往常周旋于夫人之间。
待他收回目光,未持爵杯之手往后一探,一把将身后之人的手牢牢制住,所用力气不大,片刻便松手了。那人也不惊慌,坐在他身边,笑意朗朗道:“兄长勇猛,清还真怕自身这手……跟那鹤望亭中石桌一样下场。”
眼前男子眉清目秀,与李澄菲容貌有几分相似,气质温润如玉,全然不惧杨九恩一身戾气,也不在乎此时宴会场合,懒散地靠坐在案几旁,不见丝毫朝堂上一丝不苟的年少相国之姿。
倒是唇齿一如既往的言辞犀利,只管戏谑着杨九恩,他促狭笑道:“兄长缘何打碎石桌,真是失手?又怎的在宴上直言,平白令想跟正国公府结亲的人望而却步。”
杨九恩听罢冷哼一声,只对男子的疑问避而不答,反而问道:“李澄清,你不是一向自认兄长,觉得青仙不过是比你早从姑母肚中爬出一刻,缘何不问姊妹苦楚,不为姊妹出头。”
他此番出征足有一年有余,远离长安,耳目不灵,可李澄清身居相国之位,手下门人众多,与胞姐素来亲近,如何能不知晓她所受的委屈?哪怕李澄菲不曾相告,凭他的本事也该查得清楚。
不过这回杨九恩倒真是错怪了李澄清。
李澄清乍一听表兄直呼其名,心下猛地一惊,还以为自身哪里惹了刚刚归来的兄长,要挨一顿“切磋”好打,结果听了下去,脸上的笑便也跟着沉了下去,黑沉沉的凤眼瞧了一眼长姐,又转回手中的爵杯,无奈苦笑道:“如何能不问……只是青仙不肯说,兄长也该了解青仙性子,她不想说谁能撬开她的嘴?这倒也罢了,古怪的是从宁王府探不得半点消息。见青仙愈发郁郁,我今日正要撬丫鬟的嘴呢,兄长倒先行问罪。”
说着,李澄清挑了挑眉,疑道:“兄长莫不是先清一步?那……那鹤望亭中石桌可是兄长怒极碎之?”
杨九恩微微颔首,不语地又饮下一杯酒。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