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2)
他近乎颤抖着从梦中苏醒,牢房的大门背光,黑暗便温柔地簇拥过来,棉絮一般轻轻拂过他破碎的瞳孔。
他注意到牢门边倚墙而站的狄诃斯,便悄然垂了眸,眼底有清浅透亮的蓝色,像雨后苍灰色的天空和洁净无尘的空气。
“怎么,醒了?”
狄诃斯似乎听到了他略显粗重的呼吸,扭头看过来,习惯性勾起能令人沉溺的温暖笑意。“怎么不多睡一会,这才一刻钟。或者你不太习惯站着睡的话,去里面躺一会儿也行。别担心,时间到了,我会叫你的”
南斯发了一会愣,才沉默着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来对方可能看不见,便走出黑暗,学着他同样倚在了门边的墙上,用行动表示了拒绝。
他顺着狄诃斯刚刚的目光看去,却只能看到牢门外一条漆黑的走廊,像他们从原来那个房间走出来的隧道一样,黑灰色的岩石墙壁,不能反射半点光线。
“还习惯吗?”狄诃斯突然问,他的目光快速掠过南斯全身,最终停在他□□的脚踝上。
那上面戴了一个极细的银环,由特殊的秘银拉成,镂空的雕花被镶嵌了血红的玛瑙,衬他的肤色冰雪一样泛蓝。
“还行”南斯明白他在说什么。
此时两人已换上了斗兽场奴隶的装扮,很简单的短打长裤,黑灰的色泽,粗糙的布料磨在皮肤上有点刺痛,但他和原主都不是在意物质的人。
重要的是奴印和锁魔环。
这是斗兽场为了防止奴隶逃跑的手段。奴印一旦刻上,便终身不可以销毁去除,那么即使你逃了出去,下辈子仍是做牛做马的命,不过是换个主人而已,那可永世不得超生。
而锁魔环则可以禁锢住奴隶的魔力,任你原来再强再厉害,也只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他们两个既想假扮奴隶来混淆教廷视线,这两个东西就不可或缺。
狄诃斯倒对这些无所谓,毕竟奴印又不是真刻,后来肯定能去掉,锁魔环即使戴着,对于有系统当外挂的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但对于南斯,它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作用。
“奴”这个字本身对于他这种骄傲到目下无尘的人就是一种折辱。
狄诃斯甚至都想好怎么找塞缪尔重新谈判,给南斯换个身份了,结果对方轻描淡写地答应了。
他近乎惊诧地抬头去看他,少年新眸轻阖,说无所谓时神情冷淡,骄傲入骨,一如当年轻拭剑刃,回眸转身时肆意飞扬。
他愣了一下,便突然无声笑起来,眼角都氲了泪,不能自己地弯了腰。等南斯神情莫名的看了他好几眼,才堪堪停住。
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在笑什么,就是有点高兴,又有点快乐。
好像你跋山涉水去了很远的地方采了一株稀世奇花,它开得那样动人漂亮,你便狠了心带了回来,种在门前的泥土里。
每天松土浇水,小心翼翼呵护,却还是渐渐败了。
你哭得很伤心,埋怨自己不该贪得无厌,那样的绛珠仙花就合该饮露为餐,开在最与世无争,虚无缥缈的地方。
开花时的绮丽风姿,能欣赏一刻也是殊荣。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你的喜欢也就只能带来毁灭和玷污,那是尘世本身的原罪。
你本来已失望自责透顶了,清晨开门时却扑面而来满院清香。
那仙草染了俗世的埃土,成了一样平凡喧嚣的人间富贵花。争光向阳,扎根大地,随四季轮回,受风霜雨雪,可花开时一如既往的孤傲冰冷,好似从来藐视凡尘,高居天上。
它固来骄傲如许,凡人小小的爱算什么,永远不是枷锁,而添荣耀。
所以说呀,他真的超喜欢超喜欢南斯呢,就算南斯不喜欢他,或者老了不好看了,也还是喜欢。
狄诃斯短促的笑了一声,像是快乐多得溢出了胸腔,满足得压抑不住似的。
好似平生从没有这般快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