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2)
“我不喜欢拿别的东西撒气。”他淡淡地说,生气就砸东西不是他的作风,“你怎么会这样以为?”他回味过来才觉得这问题有点古怪。
“也没什么,我就是以为你疯了,所以试探你一下。”唐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既然你还有点做人的理智,那我们坐下来谈吧。”
他当然听得懂这些明里暗里的挤兑,“你想谈什么?”如果她只是打算来讽刺他取乐,那么他现在没办法也没心情奉陪。
“谈你最近闹出来的这些事情。”唐琳把卧室里唯一椅子拉到床边坐下,“大致经过我听卓振宁说了,你有什么想补充的没有?”
“没有。”他坐在床边,无所谓地弯起唇角,“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对于她,他虽然不像对卓振宁那样厌恶抵触到骨子里,但也远没有亲密到能够说毫无负担地心里话。
唐琳听出他语气里的敷衍,仍旧很平静地说道,“卓霜,人要学会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不谈卓振宁怎么样,你的这场恋爱把你外婆气得进了医院,陈姨天天晚上以泪洗面,这出闹剧你打算怎么收场?”
“外婆没事吧?”
“看你怎么定义没事这两个字。”唐琳见他眉宇里的焦急和担忧不是假的,神色略缓,“再过两天就能出院。”
他松了口气,“这就好。”
整出闹剧里,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外婆会被刺激得进医院。
说实话,他和外婆的关系一般,有时候还会被这个偏心的老人气得七窍生烟,但要是她因为自己出了什么差池,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不会觉得你这样咬死了不松口,跟我们犟两个月,我们就会松口放你继续去那孩子身边了吧?”
被说中心思的卓霜一愣。不说百分百是这样想的,起码他真的动过这方面的心思,只要能赢下这场拉锯战……
唐琳轻笑,纤细的,我反正没什么所谓。”
不转学,
继续在附中?卓霜下意识防备起来,“条件是什么?”他不信唐琳这种人会这么好心。
“你不转那就让那孩子转好了。”
果然,她接下来的话打碎了他的所有幻想,“你和他不可能再继续在同一所学校,你不转那我们只能让他转,最多就是麻烦一点,不过也说不准……”
“闭嘴。”
目的达到的唐琳即刻收声。
他不知道唐琳这话多少是在恐吓他多少是真的,可是他承担不起后果。
不论他表现得多么镇定自若,他心里清楚,现在的他没有和他们抗衡的资本,他们想要干涉他和江愁的人生简直是轻而易举。
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他还有两年才能毕业,而在他构建的蓝图里,只要他把志愿报得离开a市,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离开卓振宁和唐琳的掌控。
如果没有这么快曝光,他们明明可以有更加自由的将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事情已经发生,时间不会倒流,他必须在这里做出抉择。
唐琳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裙子下摆的褶皱,那模样悠闲惬意得近乎可憎。
她没有说他们会用什么手段迫使江愁转学,这样的留白却更加令他胆战心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学籍对江愁那种出身的学生的重要性,如果在这里被退学的话,他的人生和将来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江愁的成绩那么好,附中是本省最好的学校,如果离开了附中,想要接受同等级的教育就只有那些价格昂贵的私立中学……唐琳太清楚他的软肋了,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把事实摆在他面前,他就一定会按照她的心意做出抉择。
“我走,别动他。”他死死地盯着唐琳,表情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别让外公外婆和卓振宁动他的前途。”
“你转学的话可以享受国外最好的教育资源,他转学很可能前途就这么毁于一旦,我很高兴你还懂得权衡利弊,没有谈恋爱谈得脑子都没了。”
“别动他。”唐琳的玩笑话完全没进到心里,他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无比,甚至能尝到喉咙口弥漫着的血腥气,“只要不动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唐琳面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到往日的漫不经心,“这话是你说的,来,在这张表上签你的名字。”
她递过来一张退学申请表,他握着犹如千斤重的签字笔,在唐琳的注视下缓缓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从这一刻开始,他再没有任何退路了。
“记得你答应我的,不许动他。”
“我又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唐琳接过表格看了眼,确定没什么问题便叠起来放进包里收好,“只要你听话,那孩子就能好好念完高中。”
得到了唐琳的承诺,卓霜悬着的心落下来一点——虽然还是难受得要命,可至少不再那样惶恐了。
他以为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会离开,可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五分钟后她还是端坐在椅子上。
“妈。”他心念一动,很轻地叫了她一声。
“什么事?”正闭目养神的唐琳动了下眼睑,却没有睁开眼睛。
“我能再去见他一面吗?”
那天他想要追着江愁离开,可是外婆的手就像枯树的老根一样,死死地抓着他。
这几天里,他一直在想江愁过得好不好,怎么想都没有答案。
唐琳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垂下,遮住了瞳仁里的情绪,“你是在求我吗?”
“是的,我在求你。”他尽可能地放低姿态,“求你让我再去见他一面。”
他
上一次求这个人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每一次卑微的恳求都没有得到过想要的答复,这一次也不例外……
“好啊。”唐琳低下头,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精巧的珠宝腕表,“你外公在医院里,晚上九点半左右回来,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同意了?”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不需要,我听到了。”
卓霜站起来,在衣柜里翻找起适合出门的衣服。
“你为什么能这么平静?”他放下一件白色的衬衣,忽然问了唐琳这么个问题。
这件事发生以后,包括卓振宁在内,所有人要么不停地叹气,要么就是歇斯底里地命令他回到所谓的正道,唯独唐琳,她看起来还跟过去一样,神情讥诮,眉宇间笼罩着一丝淡淡的疲倦,行事风格乖张且我行我素。
“我儿子是个同性恋,还有呢?这种小事都需要我摆出副天塌下来的哭丧脸,我还活不活了?”
他拿不准唐琳到底知不知道他和江愁的真实关系,但看到她那好似带着点讥讽和挑衅的神情,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毕竟他从没搞懂过这个被他叫做妈妈的女人的想法。
“出去,我要洗澡换衣服。”他随便扯了件黑色的t恤出来。
唐琳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给陈姨放了一晚上假,晚饭你自己在外面解决。接着。”
快要走到门边的唐琳突然扔过来两样东西,他接住一看,发现是自己的钱包和手机。
“记得门禁时间。”
他简单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离开了这间软禁了自己四天的卧室。
每个梦都有它的时限,都会消逝。
他曾向江愁许诺的那个有关未来、爱和自由的梦已经到了它的时限,而在消逝以前,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比如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