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香旧梦（2/2）

黑衣人问道：“既然如此，堂主准备怎么做？”

寒夜面无表情，说道：“这女孩子笨得很，我自有办法把那线索找出来……”

他话音刚落，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双手紧握成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黑衣人半天不见寒夜说话，偷偷地抬起眼来，却见寒夜一记冰冷的目光瞥向自己，连忙又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做声。过了半晌，寒夜开口说道：“这儿也没你什么事了，盯紧云灵那边，派可靠的人去找石家后人的下落。回去吧。”

黑衣人不敢多嘴，领命退下。

黑衣人的衣角刚消失不见，寒夜的眼前一阵眩晕。他知道这是昨晚陶宿雨所下之毒还未尽解，不敢怠慢，一个闪身回到屋内，闭目运功，想要将余毒逼出。

余霜月在梅林间信步游荡着。雪后的阳光明媚温暖，照在她水晶般白得剔透的皮肤上。双胞胎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她脸上柔弱的表情立刻不见，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她屡经大难，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天真无知的少女。之前跟着明如玉，现在又赖在寒夜身边，她能敏锐地嗅出谁是强者，躲在谁身后最有利。如今明如玉下落不明，她不知道破云龙的威力，但是直觉告诉她明如玉那样厉害的人是不会轻易死掉的，是以她与明如玉虽然亲近，如今却也并不如何为他担忧。残星已死，但玉虚子还活着，而且，玉虚子为何要造谣余家有天心图的下落，仅仅只是为了陷害自己的同门师兄吗？余霜月眉头紧皱，照她如今的见识，这一问题是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的。好在她对这江湖已经有所准备，有足够的耐心去将这阴谋给挖出来。

残星是如何死的？她清醒过来之后便想到了这点，自己那软弱无力的一刀是绝对杀不死他的，当时山洞前只有三人，究竟是谁杀了残星便不言而喻了。寒夜为什么要杀这个人？明如玉曾经简单地向她讲述了一下天魔教如今的形势，她知道寒夜与残星同为天魔教堂主，只是这两人武功不可同日而语，倒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不合。

天魔教教主之下，设有圣女一位，再之下，有左右护法二职，总管教中事务，为教主副手。护法之下又有五位堂主，除了已死的白虎堂堂主残星，年轻的青龙堂堂主寒夜，另有朱雀、玄武、黄龙三堂。明如玉提起天魔教分堂时，曾略有感叹地说道：“天魔教叱咤武林数千年，不是没有道理的。光是这五个堂主，除了你的仇人残星，我哪个都不敢小觑了。残星是个例外，前一任堂主在的时候，他只是白虎堂分舵的一个小头目。这些年云氏姐妹在天魔教呼风唤雨，老堂主十分看不惯，言语间得罪了她们。云氏姐妹心有怨忿，便收买了残星，暗杀了老堂主。若不是如此，他也没能力做上堂主的位置。”

余霜月十分好奇，另外四个让明如玉不敢小觑的堂主都是些什么样的角色。明如玉饮了口茶，笑了笑说道：“年老的那三个，武功虽高，但我再过几年便能超过他们。只是青龙堂的寒夜，我曾经见过他一面。这人比另外三个加起来还要可怕，我不是说武功，武功可以练好，但一个人的心性是不会变的。”

余霜月追问道：“那他到底是如何可怕？”

明如玉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他说道：“我师父曾对我说，他曾经见过一个在狼群中长大的孩子，那孩子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见人就咬，吃生肉，喝血水。”

他略一停顿，继续说道：“人都有弱点，有的为情，有的为利，这些东西都会成为习武之人的障碍，而野兽不会。生存是它们的本能，它们为杀戮而生，忍受痛苦的能力人类远不能及。可真正的野兽也并不可怕，因为它们没脑子。”

“可那个孩子，他既有野兽的本能，也有人类的智慧。天魔教主南宫华在他五岁的时候将他捡了回去，对他加以调教，把他变成了江湖上最可怕的杀手之一。”

“他就是寒夜吗？”余霜月有点急切地问道。

“是。”明如玉放下茶盏，语气有些莫名的沉重。

“他真可怜啊！那么小就跟狼生活在一起……”余霜月叹息道。

谁能够说天魔教最年轻的堂主、江湖上恐怖至极的杀手之王可怜？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过分愚蠢，就是过分单纯。

那个在她口中可怜的杀手，如今却成了她需要牢牢抓住的一根稻草。余霜月伸出一只手腕，阳光下这只手腕细弱无力，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若想要在这世道上存活下去，就得更加强大才行。余霜月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与江湖毫无关联的少女了。天机图是黑白两道拼命争夺的东西，哪怕自己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别人也不会这样认为。残星已死，报仇的事可徐徐图之，先把自己变强再说。

寒夜看起来像是个好人，不仅没有杀自己，反而帮自己解了毒。不管他居心如何，先好好抱住这条大腿再说。

思索了半天，余霜月有些疲惫了。她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的，这娇弱的身子实在承受不了。她见阳光正好，不禁在一棵红梅树下坐了下来，远处双胞胎在梅林中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天上一丝云也没有，雪后的阳光明媚得很，怀里的手炉暖烘烘的。她突然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宁，就仿佛回到余家庄似的，爹在练字，娘在绣花，王妈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让她多穿一件外衫。她沉浸在冷香飘浮的记忆里，一下子现实与梦境交融，长长的睫毛慢慢下垂，不一会儿便睡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