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2/2)
特地?陈祐祁冷笑。不说说自己的生辰,皇帝连自己这个儿子的小字都记不得了,他会为自己做什么?十五岁之前,他见父亲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而且他永远是站在大殿的下面,远远仰望那个给了他骨血的人。
靖王妃明白他这笑里的含义,自己都陪了他这么多年了,他是何境遇遭何待遇,她岂会不懂。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过得丝毫都不轻松。
他一直在夹缝中努力生存。
皇帝不待见,而朝臣又何尝给过这位皇子真正尊重,他们不过是拿他当做实现自己政治抱负的工具而已。
君臣不就是这样吗?天下人都以为皇权至上,却不知这皇权被重臣们所谓的伦理道德绑架,控制左右,为己所用。
朝代更替,流水的皇帝,大多还不是庸碌无能者占多数,有几个精明历练能独当一面的?就算有百龙之智,若生不逢时,一样身不由己……
所以如果不是陈祐祁守着仁义敦厚的名声,他哪里能维持到今日。外人都道二皇子宅心仁厚,宽容豁达,可谁知道这宽容的背后是何其隐忍。
他们不知道,但是靖王妃知道。
“殿下,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陈祐祁心恸,揽着王妃的肩叹道:“这么些年跟着我担惊受怕,苦了你了。”
靖王妃摇头。“我不是说我嫌苦,有你在,我何来的苦,我是说你啊!赵世卿若是走了,您身边更没人了。那些大臣,瞧着是推心置腹,有几个是真正为你着想的。什么为了国本,为了江山社稷,为了这些就得委屈你吗?凭什么?就因为你是皇子。”
靖王妃心疼他,他才二十三岁,可鬓角都有白发了。清隽秀气的脸上,眉心紧锁,刻出了两道深痕,连睡觉的时候都紧绷着。这哪还是十年前她见到的那个翩翩少年,那时候的他是落魄卑微,可他却有天下最明朗的笑容,就是那个笑容,让十岁的她打定心思,非他不嫁,您可舍弃父亲为她谋求的安逸未来。
她想嫁的是这个男人,不是皇子。
靖王妃抱住了他的腰,贴在他胸口道:“我从来都没想要你去继承皇位……”
“但我想。”
头顶,深沉而冷静的声音响起,靖王妃愣了,抱着他的双臂也不由得僵住。陈祐祁感觉到,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在她微侧的脸颊亲了亲。
“我若不想,连活着都难……”
他是皇子,只能是皇子。
……
自从老侯爷失踪的消息传来后,赵世卿连续几日都没有回府,一直忙在衙署。眼下局势紧张,谁也不敢去打扰他,也就能从往来于衙署和侯府之间的倪元那打听点消息来。
容画想去看他,然每每让倪元帮她表达此意时,都被赵世卿拒绝,他现在好像根本就顾不过来她了,甚至把她送去的糕点和日用品都退了回来。
这给人感觉,不免太刻意了。连沈氏都察出来,安慰儿媳道,“他真的是太忙了,况且这次失踪不是别人,是他最亲的祖父,心躁是难免的……”
许果真是吧,容画想,她倒希望是这样的。
腊月二十三那日,赵世卿终于回来了。不过他回来的时候都是夜里了,东稍间的灯已熄,她应该是睡下了。
赵世卿站在窗口处看看,转身去了净室。
洗漱回来,他没掌灯,接着明室里的昏暗的光线,脚步极轻地走进了稍间。
他迈进拔步床,却止步帷帐外。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隔着层层纱帷,目光错也不错地看着里面的……
明间的光根本照不亮床帷内,他看清不她。他想挑起纱帷,可几次伸出最后都停留在了半空,撤了回来。
良久,一声淡淡的叹息传来,那具高大挺拔的身子动了,他转身离开,朝门外去了。可还没到门边,便闻极近的位置有人问了句:“世子爷,你去哪?”
赵世卿蓦地回首,容画就坐在门口的罗汉床上,平静地望着他……
赵世卿微惊,看看远处的拔步床,又看看对面的妻子,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这么晚了,怎还不睡。”
“等你。”
赵世卿胸口一窒,垂目道:“我不是说过不必等我吗。”
“那是你四天前说的。”
容画当即反驳,语气虽冷,却让人听出了不满的意味。
赵世卿愣住,抬头看向她。接着明室的一缕光,他只看到她半张清媚的小脸。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眼底的灿星一直在闪,亮晶晶的,甚至有点耀眼,刺得赵世卿不敢再对视,再次垂下了清冷的眼帘。
“我说不必等,便是到何时都无需等。”
话一出,二人沉默。
良久,容画偏了偏头,那清媚的半张脸也躲进了阴影里,她嗓子有点紧,语调不稳道:“那以后也不用等了吗?”
今天,明天,明天的明天,还有更远的日子,都不必等了?
容画句句问得紧迫,赵世卿似乎已经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了,可还是声无波澜道:“是,不必等。”
容画呼吸屏了一瞬,接着她没了不满,也没了怨意,更没了追问,淡淡道了句:“好。天晚了,世子爷早点歇下吧。”
说罢,接着幽暗的光,她上前为他更衣。
这……
是自己会错意了?还是她没懂?
赵世卿有点怔,他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甚至连自己的心绪都乱了,唯是乖乖地被她换上了寝衣,亦如往常地跟着她上床躺了下来。
二人并肩,隔着两拳的距离一动不动,好似两个陌生人一般,安静得有些尴尬。
可就在这凝结的气氛里,赵世卿的心却渐渐沉下来,他想了想,默默翻了个身。
容画闻声也跟着翻了过去,可她面对的,却是他宽阔的背——
她盯了他背半晌,听着他沉稳的呼吸,情绪几起几落。可她什么都没说,唯是长睫一落,整个人蜷起,缩在被子里闷声道了句:“我冷……”
接着,气氛更凝了,帷帐里静得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容画等了许久,见始终没个动静她探出头来,刚想再补一句,便感觉身上的被子“呼”地一下被掀开,随着一丝冷风窜进来,还没待她打个激灵,便着着实实地落在了温暖的怀里。
被熟悉的味道包围着,容画听到头顶上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她偷偷弯了弯唇角,安心地闭上眼睛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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