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2）

但是且慢是真的累了。

他今天动用神力蛊惑了医院的那些人，好让他们都相信自己真的是“实习生”，然后还点了把火烧了姜稳的车。

其实他原先打算直接回家，但是转念一想，他怕姜稳找不到他。

且慢太清楚找不着人的感觉了，所有的惶恐不安，焦急失措，以及失去所有时令人不堪忍受的空寂。

且慢深刻的清楚，那种感受简直钻心剜骨。

所以他绝不会让姜稳有这种感受。

所以他站在姜稳能够看到的地方…顺便烧车。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只是听人类说，一起散步是一件浪漫的事。

且慢对此一窍不通，不得已私心借鉴人类。

不过看来自己还是闯祸了。

且慢躺在床上，双目放空，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盯着贴在天花板上的夜光星星。

真神奇，和夜明珠挺像的，人类真是聪明。

就这么看着，且慢居然睡着了。

想来真是累极了。

且慢又做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那些且慢避而不想的过往。

且慢不敢想，他怕疼痛，怕心口无法解脱的郁闷。

可他的脑子却是那样真实地揭露他的真实想法，残忍地撕扯着且慢，扯得血肉模糊，面部不堪，仍不解气。

兴许是上天安排给他的惩罚。

他梦到一场千年难得一遇的众神之宴。

落花纷纷，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四处摆放着金玉，还有身段曼妙的神女在歌舞，觥筹交错间是谈笑和奉承，这一切是大多数神恶俗而刻板的审美。

而唯一让且慢觉得脱俗的，是那个坐在最边缘的神，他神色淡然，一边手里拿着一杯酒慢饮，一边听身边一位身着青袍的神说话，时不时轻微地点点头。

那位神的墨发被随意扎起，即便如此，仍是垂落在地，卷曲着铺散满地。他的两鬓似乎坠挂青色的玉石，在动静之中闪烁温和的光。

神的睫毛很长，半垂着眼的时候能够看到光在他脸上投下的淡影，被掩在鸦羽之下琉璃般的眼，偶尔目光流转，美得惊人。

他身边的神且慢不认识，但是且慢知道他。

且慢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声一般想。

“终于再一次见到您了，在下终于可以——”

且慢面露喜色，自言自语着要向那位神仙走去。

突然，许许多多的神从且慢面前经过，阻隔且慢的路，更是把且慢推得更远。

且慢艰难地想要穿过潮流，想要离姜稳更近。

可是好像一切都和他作对，源源不断的神走过，推挤他，呵斥他。

且慢好不容易穿过，就要离开潮流，却突然在神影纷杂的缝隙中，看到那位神仙缓缓移动目光，直到与且慢对视。

且慢心一跳，刚要出口的兴奋却被神仙接下去的东西所遏止。

在且慢的目光中，那位神仙冷冷一笑，抬首，薄唇轻启。

且慢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神仙一张一合说着。

他看懂神仙说的是什么。

神仙说：

“纵火犯。”

霎时，天地变色，所有一切都静止，人声鼎沸消失，歌舞升平瓦解。

且慢眨眼，一切突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所有繁华散尽，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仙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大火，遥遥望去，满目烈焰，好像没有尽头。

且慢颤抖着，忍不住抬眼看向眼前。

他早知结局。

在他面前，是一棵参天古木。

他的神仙躺倒在古木前，浑身血迹斑斑。

血一直蔓延，流淌到且慢的脚边。

且慢听到了。

天地同哭。

——

且慢猛地睁开眼。

黄昏时期姜稳的话适时出现在脑海里。

“我没有看低您，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神。”

自己居然也有被大仙夸赞的时候吗？

那是否意味着自己离他近了一分。

如果再有一次宴会，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上前淡定自若地跟他交谈，就像那时候坐在他身边的神仙一样？

不能。

不会的。

他早就没有机会了。

且慢强行睁着眼，不让自己再睡着。

眼泪淌下时只觉冰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