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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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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只是几场微雨,树上的梧桐叶便零零落落一地。--*--更新快,无防盗上dizhu.org-*--秋意渐渐深,原本躲避暑热的众人都失去束缚,城里日夜地热闹。源氏公务繁多,但递到府上的柬子一日多过一日,他避不过,便挑个日子随众人聚在馆里。源氏默然坐在一旁,四下都是谈笑的人。窗外萧瑟的秋声嗒啦嗒啦,檐漏里落下的雨,仿若伤心者的眼泪,尽碎了一地。屋内的空气,如散不去的阴云,黝黑得闷人。源氏起身离座。他挑开竹帘,立在廊下。细细的雨丝卷着风斜斜地来,湿了他的鬓角。雨化开来,触到他的肌肤,凉的。

源氏听着摇撼的树叶声,淅淅沥沥是一阵落下的积雨的水滴。水泥泞了土路,马蹄奔过时溅起一朵泥花——源氏自上看下,晃过去几道蓑衣的影子,随后是排列整齐的数个跑步方列。“源氏君,你还在外面?是淋雨魔怔了?”房中燃着火烛,雨天阴暗,声音轻若无闻。这句戏谑的话,音调不高,却分明响在屋里。“收敛点。”源氏回身进入里间,理衣坐好,“笑声传出去,不全是风流的美谈。”屋内人听言,手上的酒盅停下大半,一个个敛声屏气,只听见头中将笑骂道:“你这刻板的性子……那些美人没在屏风后洒泪怨你?”源氏被打趣,神色不改,饮下手旁的一盅酒,回道:“是吗,她们拭泪时用的是你的帕子。”头中将听言,大笑,仰头,一盅酒下肚。见他此举爽朗风流,众人脸色微霁,纷纷笑出来,饮完手中的酒。

不知为何,源氏宴上不发一言,席面难以继续,天未黑就早早散尽。 “你自从出去后就没有好脸色……当真淋呆了?“头中将自顾自玩笑,摆弄手中喝完的酒盅。他脸上分明带笑,眼睛却避到一旁。源氏打量他半晌,沉默后,随意倚在靠背上,道:”刚刚跑过去的应该是二条家的部曲。朝堂不稳,谁都要上前一遭,是吗?”头中将听源氏讽刺,丢开手里的酒盅,带笑答道:“那么多支胳膊在浑水里摸鱼,你挤我我挤他,总要有人说和。--*--更新快,无防盗上----*---为天皇分忧是妻子,也是臣子的本分,不用这样夸赞。””呵。“源氏微微带笑,看向帘外的一双眼冷冷回视,继续道,”天皇的意志已经下达,若是分忧,恪守本分就好。“头中将听到这里,变了神色,抛开的酒盅又拢回来,在手里反复把玩。“不用多想。”源氏起身离开,说道,“守好臣子的本分,一切自然和顺。”

几日后,边境传来捷报,三卫家同六条家打退番人,大胜。天皇大喜,赐下重赏,并同意先太子妃六条御息所与三卫家的婚事。京中顿时沸沸扬扬。半月后,大军归京,天皇赐下宴席,歌舞三日。连带秋叶渐红,宫中多美景,天皇接着常常召幸臣子,叫他们入宫中陪伴。新贵中,唯有源氏被召幸最繁,声望如同烈火烹油。一日,他与天皇游幸完毕,恰好天已经黑下。为此,天皇留他宿在宫中,一同再赏玩歌舞。

夜幕下,幢幢的烛影里,锦衣彩彩,管弦喧喧。源氏被助兴人灌了许多酒,受不住,告退卧到殿里。不知睡了多久,等到源氏清醒,只看见床帐外一盏小小的灯烛。红烛燃起的光不亮,却昏黄地照明了大半间屋子。源氏心里从未这样安宁得空荡,四周静得只有昏黄下染花的屏帷。他起身,推开门,只着一件朱红的便袍,悄然离开。穿过庭院里郁郁的林木,走过阶下繁繁的花草,源氏遥遥远望,看见不远处仍未熄灭的烛火,心抑制不住地生出欢喜。他没发觉自己半醒的脚步有些踉跄,莽撞地推开屋门,不管声响,冲进屋内。帘里的美人被他惊吓。她回过头来,看见静静散开的朱红的袍子。源氏眼里却只有一道深紫的厚缎帷幕,从木架上垂下,上面绣一簇簇规整的红粉藤花。美人的身影投在帘上,摇摇曳曳,好像浮动的海波。源氏顿时清醒,他敛好衣袍,从地上直起身来。不出所料,他听见了从帘里传来的惊诧的问话。“怎么了?殿下,您为什么在这时候闯进来!”话完,藤壶深深埋首,侧过脸去。源氏只看得见她垂下的缎似的乌发。“藤壶!”源氏发觉帘中的人影分明伤感,心里生出期盼,“您还记得一年前的日子?也是同样的晚上……我现在看不见您的面容,心里却妄想您还同那晚一样。”“殿下,您究竟在说什么昏话!”“您究竟在隐瞒什么,是对我的情意吗?为什么一定要隐藏它,明明它还如一年前的夜晚,真挚和神秘。您没有变过,即使是一年那样漫长,也没有。”话完,源氏再听不见答复,帘里的静默渐渐平熄了他身上炽热的情意。“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让妾身为难了。我是你父亲的妃子,也是你义理上的母亲。”“我艰难终于到达这里,全是依靠对您的情意。明明知道是不可逾越的底线,可我抑制不住对你的感情。您的心中也是一样,对吗?”“也许妾身只是迷失了自己……不管怎样,妾身不愿再失义于天皇。”“您为什么总把父皇挂在嘴边!那个晚上……就让它成为我们的秘密,放下那些规矩,一切都被我们忘记。”源氏的话语透过帷幕,仿若水面燃起的火来,炽热的情感,让藤壶女御心中莫名不安,又灼热。她受不住喊道:“够了!一年前的那个晚上,是妾身弃天皇于不义的铁证,是妾身的罪孽。若是您还怜爱我,就不要将妾身推到那样罪孽的地步!”藤壶决绝的话语,让帷幕外的源氏恍然清醒,好似被迎头倒上一盆冷水。他抬起眼来,眼里尽是缓缓飘起的帷幕,女御的影子如同诡谲的阴天的海浪,浮动不定。“我明白了……母后,是源氏莽撞。愿不打扰您今夜安睡。”话已经说出口,源氏只觉脑中空空,明明自己已经离开,却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屋门。他回到自己殿内,唤来侍从后,才发觉时间还不晚,宴席未散。源氏继续赴宴的心思灭尽,向天皇禀告府中有急务,匆匆离开。

等源氏到府,夜都深了。接到命令的府中人见源氏匆匆赶回,心中惊讶,将人引到里屋。屏帷后,侍从们脱下源氏的华袍,刚至一半,源氏突然开口:“全部都下去。还有,把土方叫来,我有事要同他商量。”当土方岁三进屋时,里间空空,唯有源氏席地而坐,倚在靠背上。烛火燃着,投下黑影,源氏身上还未换下的朱红袍子因此显出参差的色泽。团团的菱花一朵一朵,藏在皱褶里,躲在阴影里,仿若飞去的鲜活的白花。“过来,到我面前来。”源氏回过头,看见土方,将他叫到眼前。土方有些愣愣地过去。源氏打量他的模样。年轻英俊,身材颀长俊健,不过二十几岁。源氏心里暗想,却忘记自己比土方年纪还小,面色如春花,唇若施脂,偏偏因为身在皇宫,内敛沉静,显得好像大上许多。土方看着源氏,明白源氏在打量他,却不知他此刻也沉浸在源氏难得的温柔中。源氏温柔时,面庞仿若柔和的云光,往日隐晦的眼睛里动了情,带出涟漪,好像被搅扰的潭水。他身上的朱红袍子显得面色皎洁沉静,发色青黑,编成花朵般的圆髻,落在灯下。“介意吗?与我亲近。”源氏问他面前的土方。“您是我的主公。您要做什么,没有我置喙的权力。”“蠢货。”源氏微微笑起来,问道,“我问你,介意吗?”土方不答,他看着土方垂下眼睛。“既然这样,就当你默同了。过来。”土方愣在原地,耳朵里听不见一句话。源氏不管,安静扶上土方的肩头,将唇吻过去。土方稀里糊涂,不自觉反吻回源氏,心仿佛被火燎,砰砰跳打着胸膛。“过来。”源氏的胳膊不自觉搭到青年的后背,两人像是一对缠尾的鱼,倒在地上。

一吻完,土方将埋在源氏肩窝里的头抬起,借灯火打量被压在地上的源氏。屋里的灯火微弱,投下的阴影与散开的发仿佛流动的云,影影绰绰,遮去了源氏一半的面容。“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源氏看人的眼里含着笑意,面上却淡淡不变。“主公所做的事,我一件也不敢忘。”源氏听他官办的恭敬语气,一本正经,说话时头还垂下,莫名发笑。“靠近来。”土方吻上那人,情动时,将源氏抱回床上,一番云雨,直至天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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