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2/2）
“切问你看，之后的葬礼是在我们千秋峰举行吗？”毛寻方道：“毕竟舟车劳顿，天气又热，这样怕是对路三少爷不好……”
路切问犹豫的点了点头。眼下确实急需让弟弟入土为安，免得再被那些心存怀疑的世家逐个检验，像是展品一般，至于之后骨灰可带回琉璃川也算落叶归根了。
之后两日夜明氏牧云氏都来了，夜明齐林抱着手死死盯着路因斯怎么也不相信。他一边大声叫喊：“这怎么可能。”一边伸手要去翻动路因斯，毛修琦忍无可忍给了他一耳光。
“今夕先生还未出关将夜明氏交予你权权掌管，你就这样沉不住气的？看看你那怂样，有代门主的样子吗？”
齐林被这一巴掌打醒了，他知道毛修琦不是为了让他出丑，而是阻止他再去丢人，终于沉淀下来，默然离开。
牧云小夏在一旁握着牧云凛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流。牧云凛自然毫无表情。
这些年来世家间因为争夺猎物和拓展势利确有间隙，但说到底对于强者无人内心中不有敬佩，路因斯太年轻了，又太优秀了，遭此劫难实在惋惜。
晚上，毛修弥在房间内整理行装，这次他是真的对这个家没了期待，他四下翻找着有没有什么可带的，可翻来找去除了毛兜兜的佩剑，并没有任何想要带走的东西。眼神一转毛修弥看见一个木匣子，遥远的回忆似乎翻了个身，他上前打开发现里面躺了一些儿时的玩意，有打鸟的弹弓，纸叠成的青蛙兔子，削制的木剑，还有一大把未曾融结的棍子糖。
他很奇怪，棍子糖保存时间并不长久，一般遇到什么炎热的天气就化开，这么多年还是原样，怎么也不可能。
除非，有人定时来换。
毛修弥想到些什么，他记得多年以前他总缠在毛寻方跟前撒野撒娇，十几岁了还非要他抱，有时还骑到他肩头，完全不顾他爹嘎嘎作响的骨头。棍子糖也是，明明说不上热爱，却因为难买就非得让他爹给他去寻，而每一次毛寻方都没有让他失望。
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毛修弥吸了口气合上匣子。这时门外响起毛寻方的声音，他连忙将行李踢到床底下盖上被子装作睡觉的样子。
毛寻方坐到床边一眼便看出毛修弥并未睡着，他将被子掖了掖看到床下的行李。
“还是要走？”
毛修弥想了想翻了个身朝向墙闷闷道：“为何不走？这里还有什么可让我眷恋的吗？”
“你也不小了不该再耍以前的小孩子脾气。”毛寻方的语气有点冲。
“找大小姐不就行了？她不是日夜盼着要当门主吗？修为也高，下手又狠，可以说是领导者的不二人选。”毛修弥道，他至今不清楚毛寻方为何不能和他姐姐毛修琦好好相处而是间隔着如同上下级，并把姐姐求之不得的所有父爱给到他头上。毛修琦不喜欢他也不奇怪。
毛寻方皱了眉：“那你就没想过你姐姐，她一个女孩子凭什么要承受那么多，你就不能分担分担？”
毛修弥觉得好笑，平日里不见毛寻方温柔对待毛修琦，这会儿扮演什么好父亲？他冷笑一声：“有和我说教的时间不如和她好好谈谈，她心里可满是怨气啊，因为你的偏心。”
毛寻方似乎真的被气到了，脸色沉了下去却未发火：“你以为阿琦是真的想当门主？说到底还不是你不争气？我就你们这两个孩子，她不强大又能怎么办……而我又是为何对她言行冷淡不愿让她当门主，你怕是从未想过……阿弥，你该长大了。”
毛修弥面对着墙闭着眼，身形未动一下，可心里却早就翻涌澎湃，如毛寻方所言他从未考虑那么多，只是看着表象便认为毛修琦野蛮强势冷血，比男人还男人，他似乎早就忘了她的姐姐终究是个女儿身，但印象里从未见她哭过。人生第一次，毛修弥开始思索这么多年他的姐姐到底是怎样成长起来的。
他抓着被子，没有说话，但离开千秋峰的事他突然犹豫了。
毛寻方见他如此漠然也不再多言，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五日后，路因斯的葬礼在百丘峰举行，他被放置在雕着精美虎纹纹饰的白色棺材中，几百位世家一路送行，期间哭声不断，有逢场作戏的，亦有真实心碎的，最后那把火是路切问点的，他站在棺木前面色深沉毫无血色，定了许久，终于将火点了下去，炙热焦灼围观者的脸，每一个人都似乎浸在深深的悲伤里，他们看着那团烈火直至暮色降临，余烬殆尽。
没有想象中的声势浩荡，正如死亡来时的突然，葬礼就那样结束了。
这时有人提及宋惊蛰的尸首。
“我说就该剁了喂狗！”
“喂狗算是便宜他了，以他的所作所为应当处以凌迟之刑。”
“是啊就这么死了他也太走运了。”
……
恶人死了，尸体也要继续受惩罚。这理所当然。
毛修琦敲了敲桌子道：“我本打算就这样留着那魔头的尸首任其腐化衰败，可如今细想，将他放在宅内多一刻，毛氏便多一分侮辱，这样吧，阿七阿傲，你们下午把那魔头扔到后山去，让鸟兽吃了算了。”
言罢，先前还在批判宋惊蛰的众人默默倒吸口凉气，他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残忍，没想到这毛氏长女手段更甚，竟让鸟兽去吃了宋惊蛰的尸首。看来以后要是这姑娘真当了毛氏门主那毛氏便很可怕了。
毛修弥看着弟子听从指令扛起宋惊蛰便出了芳草阁，想出言阻止，可是他不知该用什么立场开口，犹豫间已经见不到那几人的身影。
*
“嚯！这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背起来还挺沉。”阿七将宋惊蛰往背上提了提道。
“你就乐吧，没臭就算不错了。”阿傲在一旁吹着口哨道。
“你倒是轻松，还吹口哨，就不能帮帮我吗？”
“我是师弟啊，尊老爱幼嘛师兄你最好了~~”
“好好说话，别恶心人。”
“嘿嘿，说实话嘛，师兄人就是很好啊。”
两人一路嬉笑打骂终于来到后山，刚进去就随便找了地方停了下来。
“就扔这里吧。”阿七揉着肩膀道。
“好啊，反正也没说要扔哪儿，咱们赶快回去吧，今儿最后一天宴席能吃不少好菜呢。”
“好。”阿七低头将宋惊蛰往山坡一侧踢了踢，突然间听到了什么：“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阿傲睁大眼睛道：“没有啊？什么啊？”
“很清脆……像是，响指的声音。”
阿傲立马抱紧了手耸着肩躲到阿七身后：“师兄你别吓我，后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会有人过来？”
“……是啊，可能是我多疑了吧。”阿七看了一眼仰面躺着的宋惊蛰不知是不是眼花似乎见他眼皮跳了一下。
他咽了口口水，在心里念上三声“阿弥陀佛”，赶紧拉上阿傲快步走出后山。
等他们的离开不久，那像是响指般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