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算什么……（2/2）
眼泪夹杂着血水滴落在寒冷的地板上，宋惊蛰浑身都在发抖，他并不是害怕自己的腿会被生生打断，而是害怕做那事的人是宋无朔。
是他的亲生父亲。
“爹，我求你了……”他压着嗓子哭喊道，久违的哭腔让宋惊蛰自己都觉得陌生。
“你别忘了桐儿……桐儿已经没了……”方念捂着嘴巴语气渐弱。宋无朔终于露出痛苦的表情，也就是在那时他高高举起椅子，椅子越来越近，宋惊蛰抬头看着，那句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到底算什么……
血迹在洁白的雪地上画出一条绵长的红蛇来，宋惊蛰套着下人们仍给他的一件破灰棉袄，拖着已经废了的左腿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雪下的越来越大，几个小孩儿在街上推雪人，他们在看到宋惊蛰的一瞬间吓的立马跑回屋檐下。
有个小女孩哭着叫道：“姐姐姐姐，这个人怎么满脸是血？他是怪物吗？”稍长的女孩捂着她的眼睛，一帮小孩吓的移开眼神瑟瑟发抖。宋惊蛰很想给他们一个笑，告诉他们“哥哥我可是中御狼宋氏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宋惊蛰！什么怪物不怪物的？”但转念一想这会儿，他要是一笑估计能直接把几个孩子吓尿了，便没作回应，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白茫茫的天地。
“能去哪里呢？”他想。
冬天，入夜甚早，宋惊蛰不知何时终于找到一间废弃的小草屋，钻了进去，将地上的草收拾到一起裹在身上，可尽管如此还是冷的要命，就算强迫自己不发抖，浑身还是抖的跟筛糠似的。
屋子的另一头，屋顶漏了个大洞，洁白的雪正一片接着一片掉落下来，宋惊蛰痴痴看着，心想也许自己晚上就会死在这里，被寒冷迅速冻僵，像被砍断的木头一样，第二天谁也不会发现这样一座摇摇欲坠的破房子里死了一位御魔师，也许某天有幸被人发现，那时只剩森森白骨，或者腐烂到一半，被蛆虫四处打满洞，贯穿……这样一想他立马强打起精神开始摩沙自己，试图擦出些温度来。
娘亲还没寻到，怎可就在这里死了呢？
他一遍忍着痛擦着身体一边想方念果然很聪明，与其痛快的杀掉自己，让自己苟延残喘挣扎的活下去才更显痛苦。面前闪过宋无朔那张坚毅的面庞，宋惊蛰的心立刻抽痛了一下，他笑着捏了捏自己脸。
“不重要，真的不重要，从不重视你的人何必在意？就像娘亲说的，不要再对别人抱什么期待了……反正，都会落空。”
正想着小草屋的门被突然推开，月光澄澈，斜斜打入门扉，路因斯站在门外，裹着白色披风，携卷着寒气，满身风雪，直直看过来。
“宋原？”他问。
宋惊蛰惊讶的一时只发出一个“嗯”字。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路因斯解开貂绒披风将宋惊蛰裹到怀里，紧紧抱着。
“没事了没事了，找你就没事了。”路因斯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对宋惊蛰说的，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路因斯身上即温暖还带着阵阵草药香味，宋惊蛰太冷了，本能的没有推开，他把手放到他的腰上，环的更紧些。
“路因斯，你怎么来了，你应当还在西巡才对吧。”
路因斯道：“家中有事便回来处理……然后听到了一些传言就……”
“传言？比如说？”
“……”
宋惊蛰笑道：“我知道的，说我刻意设计害了宋氏长子，说我一直妄图宋氏家业，说我不详……说我是怪物。”
“你才不是那种人。”路因斯笃定道。
宋惊蛰突然推开他怒道：“路因斯！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用这种口气判断我？你觉得你有多了解我？跟你说实话，我就是个混蛋，混蛋到不能更混蛋的畜生！废物！是我害了他，是我！！”
宋惊蛰捂着眼睛叫道，泪水顺着指缝流出来。
*
“别管我，你这个笨蛋留在这里又能帮上什么忙？遁行蛇龙这种等级的怪物，就是路因斯过来都难以对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快去找外援，记得，一路往前跑千万别回头！”宋念桐不断念着咒术道，前方巨大的黑狼和一只长着无数脑袋分不清是蛇还是龙的怪物斗着，宋氏弟子们围在周围抵御遁行蛇龙的攻击，宋惊蛰看着一个又一个倒下去的人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本该一帆风顺的西巡，就这样被突然出现的妖魔打乱。
“我都说了，快去找外援！宋不纯你是不是吓傻了？”宋念桐大喊道。
吓傻倒不至于，宋惊蛰只是担心宋念桐会出事，可事实上正如宋念桐所说，就算他留下来面对这样庞大的怪物，也不过是在赌运气……
宋惊蛰想了想终于攥紧衣角转身一路往山下跑去，如宋念桐所说那样他一次也没回头，跑着跑着伸出的树枝突然把他绊倒在地，宋惊蛰摔了出去，他看着不断流血的手掌，痴痴躺着，接着起身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对不起，娘！我要是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去找你。”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转身向遁行蛇龙出没的地方跑回去。
不行，不能让宋念桐一个人面对，他知道的，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一开始非常讨厌他，可是相处了这么久他已经在慢慢改变了，而且虽然宋念桐看起来并不害怕那遁行蛇龙，事实上他平生中最受不了的就是那种蠕动扭曲的怪物，他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可是等宋惊蛰回到那个山顶，只剩一座座隆起如同长蛇般的土地，听不到任何动静，只有风卷着树叶徐徐吹过……什么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唯独一只断手挂在已经歪倒的树上，五指微握，还是拿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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