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从来没有见异思迁过。”(2/2)
“眠儿!”路切问打断道。
路眠儿:“我又没有说错,能被人喜欢多好啊,小叔叔不就是去陪那些喜欢他的人了吗?”
路切问按着眉心:“眠儿,你先去那边玩,那边花花草草多一些。”
“哼!”路眠儿虽不开心却也鼓着嘴走了。
宋惊蛰眨眨眼道:“我是听错了吗?路因斯……”
路切问将路子鹿放到草地上:“很难置信对吧,那么孤傲的一个人每年却得像戏子一般,去取悦那些朝中显贵们。”
宋惊蛰:“……”
路切问:“想必你也多少听了些关于阿童的风言风语了吧。”
宋惊蛰想起来,一路走来似有四处的百姓议论这位现任路氏门主,但他从未认真听,或者说刻意不去听,因为他害怕从被人口中得知更多路氏的苦难,不断加深心中的罪恶感。人毕竟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路切问扬手道:“你看着琉璃川怎样?是不是风景如画?”
宋惊蛰点点头。
“可事实上十年前那场大战后琉璃川就已经毁了,现在的一切全是仿照先前复建的,圣魔子之战后,路家门徒已剩不多,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居心叵测的人想要造反,彻底灭了路家,我当时怎么也想不通,明明父亲母亲都是为了正义而战死,为何到头来他们的儿子会被称为‘邪祟’‘不详’。”
路切问失笑,轻抚路子鹿的耳朵。
“我记得一日有人又将我们毒打一顿,说我们没多少活头了,骂我们这样的‘邪祟’就该像那个圣魔子一样灰飞烟灭,我这样的懦夫只会一味沉浸在悲伤里,连反抗都忘了,而阿童却夺过胧月……那时他个头还没我高,血溅满他半边脸,连眼睛似乎也全染红了,目光凶狠,如同野兽,他就那样一路斩杀抓着我的手,把我带出了地牢……”
路切问笑着自嘲道:“明明我才是哥哥啊。”
“可造反并没就此停止,陷害和莫须有的罪名也没有就此打消,路家的动乱持续了五六年,之后才渐渐平息,琉璃川急需复建可帮助的世家又有多少?多少人不是巴巴盼着对手消亡,直到后来朝廷那边有人说愿意资助,条件就是……阿童每年都要过去陪那些权贵们消遣一番……”
路切问握紧双手压着声音道:“所以人都知道那个路因斯变了,可是谁又知道他到底经历过多少失望、打击、侮辱,就连我,我都不能完全清楚,我只知道,他并不想变成这样。
“……可他有选择吗?”
宋惊蛰安静听着,目光放在脚下的那片翠绿。脑海里只重复着路切问的那句话“可他有选择吗?”
宋惊蛰突然抬头道:“他去了蜀南哪里?”
路切问:“你问这些是为何?”
宋惊蛰:“我想见他,我现在就想见他。”
未准备多少行囊,宋惊蛰牵上一匹黑马就往琉璃川外飞奔而去,刚近城门时听见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响,城门开开,路因斯一袭墨蓝衣裳风尘仆仆,坐在一匹白马上。
“门主,您不是该明日回来么,蜀南这么远,您是……”一个高瘦少年合上门道。
宋惊蛰也很惊讶骑着马,上前道:“我还打算去找你的。”马儿互相闻着对方的鼻子,路因斯不置一声突然将宋惊蛰拉到自己的马背上。
宋惊蛰趴在马上,周遭是浓烈的酒味。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他抬头道。
路因斯不置一词,只用带着血丝的眼睛紧紧看着宋惊蛰,接着一挥鞭子。白马扬起喧嚣的尘埃。
守门的高瘦少年挠挠脑袋,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无言地和留下来的黑马一阵对视。
路因斯扛着宋惊蛰一脚踢开自己的屋门,终于将他放下,合了门却走上前,将头抵在宋惊蛰的肩上,没有离开的意思。明知路因斯是喝醉了宋惊蛰还是不免心蹦了几下,并不好推开,便轻声道:“路因斯你要不要先洗个澡?”
没有回应,宋惊蛰之好任他抱着,两人在门前站了足足一炷香时间,宋惊蛰怕他累了,连哄带骗才让路因斯上了床。无意间碰到他的额头很烫手,又摸了摸发现果然是发烧了。
“你连自己发烧都不知道吗?路门主?”宋惊蛰抽开手要走,路因斯抓住他的手腕,如上次喝醉一样很是固执。
宋惊蛰瞧他双眼通红,面容疲倦,似是连夜奔波,这会儿又因为酒劲,整个人就像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孩。想到先前路切问说的话,宋惊蛰不免一阵心疼,温声道:“路星星我不走,我就是去给你找些药,再找条湿布给你去去烧,你额头现在都可以温酒啦。”
可路因斯就是不松手,不仅不松还拎起宋惊蛰另一只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
“?”
“去烧。”
“你是说让我帮你降温?”
路因斯点点头。宋惊蛰看着他的和平时截然不同的纯真模样,忍不住发笑。
“也对,我体温向来比旁人低一些嘛,前世是现世也是,真挺巧的。”他说着将两只手都覆在路因斯的额上。又道:“你快睡觉快睡觉,放心,我不会走的。”
然而路因斯这人一喝醉酒就极其难缠,无论宋惊蛰对天发过多少誓,他就是不信,就是不睡。宋惊蛰嘴巴都说干了,最后无奈道:“好吧你赢了。”
宋惊蛰钻到路因斯一旁侧身躺好,手还是放在他的头上。
宋惊蛰:“这样行了吧,闭眼,睡觉。”
路因斯似乎真的立马放松了身心,也侧过身手搭在宋惊蛰的腰上安然闭上眼睛。
宋惊蛰看着他,睫毛在烛灯下投出一小块阴影,鼻骨清瘦,略有驼峰,唇角微微翘起,而立之年却仍有一份少年气。
突然想起先前在琉璃川时听仆人闲聊说道,小少爷也就是路因斯,小时候十分胆小,十多岁还非要和父亲母亲一起睡,说是一个人害怕鬼怪魔物,然而路江和孙青衣都觉得,即是路氏嫡子从小就不能有任何不如别人的地方,更别说“胆小”这种御魔师绝对不能有的情绪,竟心一狠将路因斯扔到琉璃川后面的禁闭山,关了半月。
也就是那以后,路因斯再未央求过父母任何。
看着路因斯的侧脸,宋惊蛰心中莫名变得空旷起来,以至于悄悄的的叹了口气。
“会有谁能让你放下心防就好了。”他想。
不知过了多久,宋惊蛰终于昏昏睡去,半醒半梦间他发觉身边人好像醒了,脸上隐隐传来一片柔软,似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耳朵,他翻身半清醒道:“别踢我下床……”
身边人轻轻道了声:“好。”
第二日醒来已是晌午,宋惊蛰揉着眼睛突然想到,昨晚自己又上了路因斯的床,他生怕被踢下去忙翻身****做防御状,定睛一看身边并没有人,路因斯不知去了哪里。
恍惚间,宋惊蛰想起昨晚那个梦,那份覆在脸上的柔软,以及那声极尽温柔的“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