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1/2)
城门前, 所有大渝百姓,无论是衣着华贵的行商,还是身披铠甲的兵士, 亦或是粗布麻衣的农夫,都跪在那里,面露哀痛,哭泣不止。
呆立着的郎梓是那般显眼。
楚小戟看了眼国师, 国师淡漠不语;他又看了眼落晖,落晖不懂什么是“入皇陵”, 好奇地张着眼睛看旁人哭泣,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怀里的小白猫。
楚小戟不得不跨前两步,自己去安慰郎梓。
他刚伸出一只手, 还未拍上郎梓肩膀, 这人却陡然御剑而起, 直奔东方。
楚小戟生怕他做傻事, 也顾不得自己“晕剑”, 赶紧召出灵剑跟上。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渝皇对郎梓来说代表了什么。
重逢不过数日,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少,郎梓却同他提了一百二十七次渝皇。那位被天元百姓传唱的狡黠君王,在他口中, 没有万人之上的尊荣,仿佛只是一位寻常的聪明母亲。
郎梓说, 我母皇可厉害了, 靠经商就赚空了其他两国的国库, 一统天下。
郎梓说,我母皇可温柔了,就算我犯错也只会轻轻敲我的脑袋,罚。
郎梓说,我母皇可美丽了,哪怕加上现世里的所有明星,都不及她风姿万一。
郎梓说,我们赶紧走吧,我母皇还在皇城等我们吃元宵团圆宴。
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即便长大了,也总在睡梦中念着那抹眷恋已久的身影。
楚小戟何曾没有嫉妒过郎梓,他来到天元后依旧是孤家寡人,可郎梓,不仅有强大的修士护着,更得到了他们都未曾得到过的亲人关怀。
然而如今,他那位温柔美丽又厉害的母亲,去世了。
得而复失远远比从未拥有更痛苦千百倍。
二人御剑,一前一后,来到城东祈雨观时,也才耗费短短数十息。
郎梓曾随渝皇祭奠过先祖,大渝开国皇帝崇尚节俭,在祈雨观里圈了一座后山充作皇家墓园,先帝们勿论品行功德一视同仁,驾崩后便要葬入那一间间冰冷的石室中。
渝皇的陵墓很好找,大臣们已然离开,但祭品都摆在陵前。
郎梓寻到最新的那座陵墓,收起落晖剑,踩着纸钱缓步前行。
终于看清了墓碑上的字,大渝嘉文皇帝之墓。
大臣们瞒着他送走了他的母皇,想来,是她自己的意思吧?
陵墓已封,郎梓摸着墓碑,感受着石头的冷硬与冰凉,久久不语。
直到现在,他依然不肯相信渝皇已经没了。
明明那天国师回来,告诉他,都城一切安好。明明前几日,渝皇还给他写信,说她很好,还叮嘱他多吃饭。
那封信就在他怀里,渝皇亲笔,娟秀灵动。
她怎么可能已经过世七天了?
就算命运使然,她终要离世,也该是一年半以后。
是不是因为他来了这个世界,所以她才提前过世?
郎梓心揪到了一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惩罚自己。
楚小戟在他不远处落下,脸色发白,强行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走过来默默陪着他。
国师瞬息即至。
他神情有些冷,没有走近,就站在树下,沉默地看着郎梓。
郎梓却知道到他来了。
“带我进去。”他道,嗓音嘶哑。
国师依旧没有说话,凌空画了道符篆,将他带进了墓室。
他们在里面待了整整三日。
楚小戟也在墓园中等了三日。
第一日傍晚,丞相和太傅久久不见太子回朝,便带着遗旨和几位渝皇亲信大臣来了祈雨观。
他们不认得楚小戟,但顾千寻认得。众人听楚小戟说了殿下反应后,苍老了许多的丞相愧疚难当,当即便跪在了陵前谢罪。
第二日,顾千寻接来了郎梓的贴身侍女。齐兰琼梅等人什么也没有说,跟着一起等。侍女们准备了郎梓喜欢的吃食,凉了,便一遍又一遍地重做。
第三日,丞相当先熬不住晕厥过去,太傅紧随其后。顾千寻派人送他们回府后也跟着走了,非常时刻,朝中不得不留人,他掌管都城兵马,待不了太久。
第四日清晨,陵墓大门豁然开启。
那位所有人牵挂的殿下沉着脸走了出来,形销骨立,没有看任何人,径直下了道命令。
“取缔观星殿。”
众人皆惊。
“殿下。”其余大臣品级不够守在园外,齐兰咬了咬唇,当先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叩首,道:“您切莫意气用事,我朝兴建观星殿供奉仙师,是为国祚……”
郎梓失神的目光转向她,极轻地嗤笑了一声,说话时的声音更是轻如耳语:“供奉他们有用吗?有谁救了我母皇?”
齐兰哑口无言。
她看向站在郎梓身后的国师。国师面无表情,不知喜怒。
作为储君的大侍女,早在渝皇病重时,齐兰已被授予一等女官的身份。她轻轻叹了口气,命人将殿下的旨意传达给丞相,又着手安排人迎接殿下回宫。
车马早已备妥,只等着接上太子回宫继位。
国师未能随行,郎梓拒绝让他跟着。
哪怕国师调戏他最厉害的时候,他也未曾这般冷淡。
“你曾说,永远不会骗我。”郎梓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国师,“但你食言了。”
国师蹙眉:“臣的确不曾欺骗殿下。”
郎梓垂下头,轻轻笑了笑,“可我母皇死了。”
你说过她无事,但她在你离开后的第二天就死了。
如果你没有骗我,又是谁骗了我呢?
郎梓知道,若论罪归祸首,他自己才是害死渝皇最有嫌疑的元凶。或许,是他的到来,改变了天元的很多事情。他最亲近的渝皇已经没了,下一个又是谁?国师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