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落云招（2/2）
“啊？”
赵嘉树一愣，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霍十安，霍十安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赵嘉树无事，进去便是了。
赵嘉树咬了咬牙，壮着胆子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屏风之后，隐约可见一个男子端坐着。
这人干脆无视了霍十安，就让他跪在外面，只叫了自己进来，赵嘉树心下怕得要命，进了屋，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小树见过师伯。”
沉稳的脚步传来，感受到那人走到自己跟前，赵嘉树禁不住开始哆嗦，听得头顶上方传来声音：“起来吧。”
霍十安在门口跪得倒也泰然自若，他清楚落云招的规矩，这三楼并不是谁都能上得来的，也不会被谁看见，况且这次他犯了诸多的错，以他对谷璆鸣的了解，只是让他跪在这儿，真是大幸了。
听不清屋里的声音，霍十安也不是很担心，自家媳妇儿那个机灵劲儿他是有数的，一张小嘴讨喜得很，断不会出什么岔子。
就默默地跪着，约莫过了两盏茶，旁边那间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霍十安闻声转过头去，见一个着了一席水蓝色宽袍的少年，手还停在门框上，没来得及撤回来，见了他也是一愣，随即绽出了十分欣喜的笑容：“霍哥哥！”
“灵儿。”
霍十安也回了个微笑，身形没有移动，仍是稳稳地跪着。
少年是谷璆鸣的义子，名唤姚思灵，年仅十七，便已有了洛阳第一琴师的美名。
姚思灵眉头微微蹙了蹙，走到霍十安身边，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义父。”
“进来。”
屋里即刻有了回应，声音已经不似方才那么冰冷了。
霍十安垂下头勾起嘴角，看来自己这师父，已然被赵嘉树搞定了。
姚思灵一踏进屋子便见了这幅景象。
谷璆鸣坐在桌案之后，笑盈盈地抿着茶，一个看起来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正一脸笑意，轻轻帮他疏解着肩颈，见他进来，两人均抬头望过来。
“灵儿，过来，见过你小树哥哥。”
谷璆鸣抬手唤了一句，姚思灵乖顺地走上前，道了声：“小树哥哥好。”
“嘿嘿，小灵儿好，”赵嘉树脸上尽是让人挑不出错的笑意，手上卖力了几分，对谷璆鸣道，“师伯，我这灵儿弟弟，生得可真是好，有灵气的很，看来这起名字真是一门学问，灵儿灵儿，日积月累便有了一身灵气，不像我，成日跟个榆木赛的。”
饶是姚思灵，都被他这话给逗笑了，掩了唇，眼睛弯成了初月。
“师伯，十安跪了半天了，您就让他进来吧，”赵嘉树手上没停，沿着谷璆鸣的肩头，一路向下，连着大臂都给他按捏了一番，力道恰到好处，“您是没瞧见，我师父那一顿板子，打得他都快哭了，我看他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了他这回吧，嗯？好师伯……”
“义父，霍哥哥奔波数日，方才归来，饶了他吧。”
姚思灵极有眼色，接着赵嘉树的话头求情道。
自己的师弟是什么样，谷璆鸣心中太有根源了，那所谓的“罚过了”，轻重他自是有数的，只是，两个乖觉的小辈齐齐求情，他也只得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下，抬头对姚思灵道：“叫他进来。”
“是。”
姚思灵回身打开了门，背对着谷璆鸣，冲霍十安一笑，挤了挤眼睛。
霍十安会意，扶着膝头起身，走进房门，关上了门，自觉地又跪在谷璆鸣面前。
他跪着，赵嘉树也不好再伴在谷璆鸣身侧，便姚思灵一同站在了霍十安身后，静静看着这师徒俩的动作。
“师父，十安知错了，您别生气了。”
霍十安跪得端端正正，丝毫不似赵嘉树那般语气讨滑，正经无比地道了声。
谷璆鸣抬眼扫过去，又有意无意地瞥过赵嘉树与姚思灵站立的位置，末了沉声道：“你师叔既罚过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但你要明白，若自觉难当大任，需趁早知会，为师现下还年壮，再拿出十年来培养个人倒也不是不可，再晚几年，可就不一定了。”
这话说得极重，霍十安咬着嘴唇，半晌才缓缓地舒了口气，哽着嗓子道：“十安记下了，不会再犯。”
“起来。”
“是。”
霍十安抑着呼吸，缓缓起身，赵嘉树赶忙上前，路过他时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随后绕到谷璆鸣跟前，甜甜一笑：“师伯，消消气，咱俩不是说好了嘛，有我帮您扳着他，他不会再那么轴了，来了也有一晌午了，小树都饿坏了，师伯这儿可有吃的？”
谷璆鸣瞪了霍十安一眼，随即无奈地拍了拍赵嘉树的脑袋，转而对姚思灵道：“灵儿，带他们休息去吧，我去传膳。”
“是，义父。”
姚思灵恭敬道，又目送着谷璆鸣出了房间，回过身来，三人皆是松了口气。
“霍哥哥，你一去长安就是一年多，灵儿好想你。”
带赵嘉树与霍十安去了三楼最里间的屋子，姚思灵笑了笑，对霍十安道。
“我也……”霍十安正欲答话，突然瞥到一旁表情有些不对味儿的赵嘉树，急忙转了个话锋，“惦念着你和师父呢。”
赵嘉树站在两人身后，没有搭话。
姚思灵从小橱里取了两套衣服出来，捧到两人跟前：“义父接了长安的回信儿，便为你们做了新衣，等下我去叫人备水，你们简单整理一下，便回义父房里吧。”
赵嘉树抢在霍十安身前，接过姚思灵手中的东西，礼貌一笑：“那就辛苦灵儿弟弟了。”
姚思灵一笑，退出了房间。
不消一刻，便传来轻轻地叩门声，赵嘉树开了门，见四个小厮，每两人合抱一个大桶，走进来将其摆置好，又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赵嘉树没有言语，三两下除了衣袍，迈进腾着热气的木桶之中，洗了起来，只是那水花被撩得极高，似是有什么不满，无处宣泄一般。
霍十安走到赵嘉树所在的桶边，扶着桶沿蹲下，双臂搭在边缘上，好声好气道：“祖宗，谁惹你不痛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