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涵（1/2）
本是父子间的密谈，可纪霖那一句“如果有必要的话”莫名其妙地通过各种渠道隐秘地到了各个大人物的案头上，各方反应不一。
皇帝照旧和稀泥，“有必要的时候，这也可以。”
慕容天下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穆磊干得出来的事情。你们不是老爱拿纪家嫡系说事么？直接拿掉纪霆的嫡子位置，让你们整天再瞎哔哔着让纪东回来。纪霆都不算嫡系，何况纪东呢？慕容天下随即派人传话给纪霆，“注意分寸。”别再搅和那些事情了，艳阳好歹是他姐姐，这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
镇南王妃不在娘子关，忠靖侯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她的态度。忠靖侯对当年的事情了解得比纪霆清楚得多了，听了这个消息，直接去找了纪涵。这个镇南王妃和王世子位，是老忠靖侯的命换来的啊，怎么能由着纪涵这样子反悔？
纪涵冷笑，“我也想把世子位传给他，可是你看看他那个样子，自己内帷的事情都管不好，一个林氏把他糊弄得团团转，还去招惹何家那个食人花。他那个媳妇，若是个能担当的，好歹能够抗衡何氏一二的话，我也不说什么。可是，你道陛下是为什么出逃到娘子关的？陛下逃出宫中之后，曾经到西郊大营求助，可是林氏卖官鬻爵，被皇后抓住了把柄，这才把我诓到宫中。要是当时趁后党立脚未稳反攻皇城，还没有今天的事情呢。林氏闯的祸，你让他自己背，告诉那个孽障，要么休了林氏，要么就吞下这个苦果，把乱局平息，让他两个选一个，少攀扯别人。不然，等我回京，非剐了那贱人。”
老忠靖侯死了几十年了，现在纪涵想要反悔，忠靖侯府竟毫无钳制之法。纪霆固然是战功赫赫，可惜内帷之事一团乱麻，不敬公主在前，招惹逆犯在后，还有他看中的那个女人，满头的小辫子等着人家抓。这回实在是纪霆自己行事不端被人抓了痛脚，自己这个舅舅也没办法为他说话。多少年来，忠靖侯府仗着镇南王府，仗着纪家军，在京城里头方能压过其他勋贵高门，骄行众人。要是纪霆做不了镇南王，他们的好日子岂不是到头了么？
何况这件事情掀出来，关氏和纪霖自然是受害者，纪涵，人家顶多说他一句年少轻狂，他们忠靖侯府的名声，就算完了。
思来想去，忠靖侯只能向纪霆施压，让他不要再纠结艳阳公主的事情。要弹压何氏，更换嫡子，你得先当上了镇南王再操心，好吧？
纪霆还是第一次听说父母的情史，原来，他是这么来的么？纪霆只问他，“这是真的么？还是纪霖为了夺权编造的？”
即便自己不说，纪涵那里也会告诉他实话的，忠靖侯赵炀点点头，“是真的。可谁知道，几十年都过去了，他们还要在你的出生上做文章。欺人太甚。”
纪霆觉得心里很乱，一阵一阵的冲击得他头皮发麻，原来，他引以为傲的嫡子身份，竟然也有那么多文章。纪霆一阵气愤，“我母亲是名正言顺的镇南王妃，他们居然如此诋毁我的血脉。”
赵炀不欲和他说他娘的坏话，只说事实，“这是真的。”
纪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还‘有必要的时候’，你让他放马过来呀。纪家军更换少帅，哪里只是凭着当年的婚嫁由头就行，我十四岁入军中，立功无数。那些部将与我共事已久，哪里这么容易。”
忠靖侯把纪涵的原话据实以告，“你爹要动你的确不容易，不过这回你那个小心肝要有大麻烦。你爹说，回了京城，他饶不了林氏。你要么休了林氏，要么无条件娶了何氏。”
纪霆也是第一次听说林氏捅的篓子，他爹之前可是一点儿口风都没有漏啊。
纪霆心累，这第几回了？他自己也数不清了。府里的内务，府外的应酬，产业收成，人情往来，部将安抚，年节祭祀，每一样都指望不上她。反而每回她犯点儿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回护她，要么就是要他与父母与艳阳争执，要么就是要纪家的名声势力去抹平。纪南的事情，放印子钱的事情，纪西纪北那件事，还有，后面去穆家厮闹，她针对姚氏的种种小动作也得自己去东宫和慕容天下姚侧妃赔罪，还有现在的卖官牵线。他是答应了老南蝶门主要照顾她，可总是这样，他也很累啊。好好的一件事情，他明明有七八分的胜算，因为她捅的篓子，又泡汤了。
纪霆更悲愤了，他身边怎么就处处都是坑，老娘是，老婆也是，每回自己有点儿什么计划，都得被迫中断来填她们砸出来的坑。
听到“无条件”三个字，纪霆就知道又是为了艳阳，肯定还是穆磊搞出来的事情。
纪霆犹不甘心，“不把艳阳找回来，只有小蝶，如何与何氏抗衡？”
忠靖侯感叹年轻人天真，“你看不出来，纪霖这时候弄这一出，就是要保护艳阳公主么？你要是再以担忧纪家嫡系为名找艳阳公主的麻烦，他就把你的嫡系身份拿掉。你爹正是要保护你，才让你放手。你再这么闹下去，他不想废你也得废了。你看似有选择，其实他们把你的路都堵死了，你只能自己硬扛了何氏，不然你的小蝶就要遭殃，卖官鬻爵，干涉刑罚，多现成的把柄。就算你真的狠得下心来休了林氏，执意迎回艳阳公主，他们也有后招。直接让纪霖取代你，何氏就算不了什么。要保住你的地位，保住你喜欢的人，你不仅得娶那个女人，还得压得住她，这个苦果，你要自己吞。棋下到这里，我们已经输了大半。你爹这还是在给你机会，见好就收吧。”
天底下，不仅政治需要相互妥协，这种内帷之事，也无时无刻不在妥协之中。穆磊料得没错，纪霆要是能够看着林氏被弄死，或者能放掉镇南王府和这个爵位，事情就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纪霆缄默不语，他不愿意娶何氏，可是要他看着小蝶被老爹弄死，那也是不行。老南蝶门主为他挡过毒镖，他也承诺过会好好照顾小蝶，要是小蝶被休回去，别人怎么看他？何况林家那些人如狼似虎的，把她休回去，和杀了她也差不多了。
回回都要自己给她收拾残局，妈的，这叫什么事。
忠靖侯又给他加了把火，“这个镇南王世子位，是你外祖父用命给你换的，你就这样丢掉，对得起你外祖父的在天之灵么？”
三言两语，已经足够纪霆还原当年事情的脉络，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最终，纪霆点头道，“你去告诉老爷子，我答应了。”
赵炀仍旧摇摇头，“这话，得你自己去说，才有用。”
纪霆似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自暴自弃的颓丧，“我是纪家子孙，一言九鼎，不会反悔的。”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敢当面和你爹说？”
纪霆沉默。
纪霆弄不明白他爹的心思，一样是他的儿子，他爹这样偏着纪霖，甚至爱屋及乌延及了穆磊，怎么就不能够帮帮他。只要他肯出手，帝后都不好驳他的面子，为什么要看着自己被皇后和何氏，被城中的主和派百般交逼，还要帮着别人一起来逼他。
和议的大调子已经定下，镇南王正在和幕僚商议怎么处理林氏留下的那个烂摊子。
皇后为了抹黑镇南王府，把林氏卖官和给人牵线脱罪那些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纪涵远在娘子关，案头上都收到了一本林氏的小黑帐。哪年哪月哪日，哪个官位，人名叫什么，与刑部的哪桩案子有涉，吏部哪一季的考绩选官被人动了手脚，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皇后还“好心”地给他附上了经手人的口供和单据。涉案金额达二十万两，还不知道能不能让林氏吐出来，林氏吐不出来的，就得镇南王府来填。两年就能捞二十万两，人才啊。
一时之间，纪家军中沸沸扬扬，只不过之前大战在即，稳定为要，纪涵就先把这件事情压下了。
现下幕僚们叽叽喳喳，“此等通过贿赂得来的官位，应该全部撤换。”
“撤？少夫人这么干也不知道多久了，这么多人怎么撤啊？再说了，他们里面，有一些人，也是干得不错的。好不容易上手了，再换个新的来，实在太麻烦了，使着顺手就留着吧。”
“呦，卖官这事都能忍，长此以往，不出钱的反而没有出路了？此乃歪风。要是人家知道纪家军的军官都是花钱买来的，岂不让人家耻笑我们这个大夜第一军？”
“话也不能这么说，一码归一码，买官卖官的我们要处置，可是有一些，那也是真材实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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