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甘州（1/2）

父亲兄弟的担心，纪霆和老王爷的角力，朝堂上的暗流，艳阳现在都不知道。---

城外重兵围城，但是甘州城里的气氛远没有这么凝重。自从第一回折损了一万三千人以后，两个月里陈王又接连发动了三次攻击，共折兵四万。纪霖这边虽然也有折损，不过折损没有对方严重，死四千，伤六千，双方呈僵持之势。

传到大夜上京的消息虽然是艳阳公主坚守甘州城，但调兵遣将阵前厮杀的显然不是她。艳阳现在就是纪霖手中的一个吉祥物，用来稳定军心鼓舞士气的。

巧笑知堪敌万机，倾城最在着戎衣。艳阳公主自己无需做什么，她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本身就代表了大夜皇室，代表了慕容皇族对西北战线的态度。

艳阳每天的工作比较轻松（重的她也干不了），早上到纪霖的帅营里听一阵军报，然后早晚两次带着穆磊巡查城楼防卫。刚开始大家还颇为激动，后来见到这位金枝玉叶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打过招呼之后站岗的站岗，布防的布防。

自从进了甘州城，穆磊的身份就变成了艳阳公主的侍卫。

艳阳曾问他为什么不表明身份。

穆磊答道，“我是偷跑过来的，被人发现算是擅离职守，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惹麻烦。”

艳阳心直口快，“为什么要偷跑来。”

穆磊没好气地瞥她一眼。

艳阳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一抹红晕爬上脸颊，转过头去，让西北的冷风给自己降降温。

每回陈王开始攻城之前，纪霖会让人来叫她到城楼上去充门面。理由也很简单，“天子戍边关，君王死社稷，公主亲临城墙，将士安敢后退？”穆磊皱皱眉，却没出言反对，只是跟随保护。艳阳虽然不够格上阵打仗，但这点胆气她还是有的，更加知道这时候得听主帅的话。虽然攻城场面浩大，可敌军一直没有攻破城墙，艳阳也只是督战，并没什么危险。

让艳阳哭笑不得的是，西里居然也开始拿她激励士兵了。陈王又一次进攻，前军领兵的是他手下的将军叫什么博鲁温还是波鲁文的，一上来在那挥舞着马槊，喊的口号居然是，“谁能活捉艳阳公主，谁就做大夜驸马。”

艳阳身边诸将忿忿，纪霖和穆磊脸色都不好看。艳阳倒是无所谓的，有本事你就来，没本事瞎哔哔啥？见周围气氛冷凝，便轻咳一声，随口感叹，“彼之所乘，真良马也。”（他骑的那匹马真是不错啊）博鲁文骑的那匹马叫千里追风，据说是汗血马和大宛马的混种，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整个大宛国也才这么两匹。当时西里国主和大夜皇帝听说后，齐齐遣使向大宛索要良马，大宛国王谁也得罪不起，一边送了一匹，才算把这件事情圆了过去。艳阳收集过许多名马，在父皇的御苑里面就见过这么一匹。

大家看向博鲁文的坐骑，果然神骏异常。在场的人不乏爱马者，当即有人认出这是“千里追风”。

纪霖手下的参将尉迟炯按捺不住，出列跪下道，“愿为殿下取之。”

艳阳吓了一跳，她不过转移个话题而已，当下连连摆手，“本宫安能因匹马丧壮士？”

尉迟炯还没来得及答话，城墙上变故陡生。

穆磊照旧是人狠话不多，拿起自己的强弓，走到城墙边上，“嗖”的一声，城楼下正在转身向自己士兵又喊了一次“做大夜驸马”的博鲁文，被一只箭穿过脖颈，直接就倒下马来。---

众人，“……”

城上城下一片鸦雀无声。

这将军，真是帅不过三秒。

西里人显然知道纪霖“三箭定天山”的名声，谨慎地站在两百步之外才敢这样放心地喊话，谁知城内还有个更加擅使强弓的神箭手，博鲁文就这么出局了。

攻击尚未开始，两军阵前主将便被射杀，这对士气的打击非同小可。城墙上一排弓丨箭射下来，博鲁文的两位副将无力维持，前军阵型瞬间大乱，几乎兵败如山倒，还险些波及到中军。西里陈王哲别伯彦在中军阵中见此情景，大怒，当即率领数百亲兵，越众而出，大喊“胆敢后退者斩！”随即一马当先，直抵甘州城下，将战线推回到原位。

后面的事情跟前面几次攻击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结果比前面几次更惨，西里死八千，伤一万。大夜死一千，伤三千。

军报听得多了，艳阳偶尔也和穆磊提点问题，比如现在，“你说哲别伯彦这么打，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打不下来的。这么一次次进攻，西里折兵近六万，两边的战力基本持平了（陈王四万二，纪霖四万六），他还是那么锲而不舍的。他手上到底还有什么筹码？”仅剩四万兵力能打下甘州简直是个笑话。

艳阳巡查完城楼，带着穆磊回到纪霖的帅府用饭的时候就提出了这个问题。甘州粮草武器充足，纪霖这样子据城坚守，西里根本就没有胜算，西里人在坚持什么？要是甘州硬打就能打下来的话，他们不早就来了么？

穆磊在军中之时一向是与将士同食同寝的。不过此地不是他的主场，且虽说让艳阳跟将士们一起吃大锅饭也不是不行，但是穆磊觉得，要是小公主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可能影响会更不好，索性就让人给她单独开了小灶。还好将士们也没觉得公主殿下开个小灶有什么不对，女孩子嘛，能够坚守前线，城楼督战，那就算她够胆了，大家总是多点宽容的。

穆磊给她夹了一筷子清蒸鱼，“吃点肉，看你瘦的。”看她乖乖把鱼肉吃了，才不紧不慢地道，“你觉得呢？你猜猜哲别伯彦在想什么？”

艳阳也没觉得他这样卖关子有什么不对。第一回艳阳提问的时候，穆磊就告诉她，战场上的这种事情弯弯绕绕的，你自己揣摩跟别人告诉你，那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自己对敌军的动向做猜测，在战场上验证自己的想法，最后根据自己猜想的误差来不停地纠正自己最初的判断，才能找准敌军的弱点，一击即中。她现在刚好处在一个能纵观战局的位置，自己猜猜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和历练。为此，穆磊还专门给她做了个沙盘，让她闲着的时候看看。

艳阳迅速在脑子里搜罗了西里陈王哲别伯彦的信息和最近的战报。不过艳阳的切入点总是和穆磊不一样的，“西里朝中的局势，我也知道一点，西里国主正当盛年，却没有嫡皇子，膝下的成年皇子四个，除了尚在前线的陈王和瑞王，还有在朝中的鲁王和荆王，朝中四王长期并立，势均力敌。说陈王和瑞王是政敌，其实也不尽然，他们既要互相忌惮，又要互相扶持。”

说着西北战局，艳阳却先谈起西里皇室来了。穆磊不动声色，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示意她继续说。

“瑞王固然希望陈王和纪霖两败俱伤，可是真要是陈王死在甘州城下，或者陈王兵败了，纪霖反扑成功，西里这等于白忙一场。且这么明显的隔岸观火，西里国主并不见得高兴，也许还会让其他两王捡了便宜，这逼杀手足是什么好名声么。看我父皇现在这么不待见慕容天下和纪霆就知道了，没有人喜欢杀自己儿子的人。现在甘州驻兵仅剩四万，陈王也被纪霖打击的不轻，瑞王手中有七万兵，要是这个时候驰援甘州，那么他智取宁州，又一举夺下甘州，还救了自己的兄弟，此次东征的首功非他莫属，在西里皇帝和重臣面前还有个友爱手足的名声。一笔一笔算下来，瑞王携此功足以成为四王之首。西里瑞王要是能把握住‘隔岸观火逼杀手足’和‘原地修整等待战机’这二者之间的分寸的话，那么他这个时候差不多应该冲着甘州来了。”

艳阳见穆磊不做声，急得摇着他的手臂，“我说的对不对啊~”

穆磊被她摇的只得停住筷子，淡淡一笑，“这，只有瑞王能够回答你了。”

这么些天艳阳也算是了解这厮了，这意思就代表，他自己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不过不会当面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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