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下】(1/2)
“就是这里。--**--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路维指指前面,“这地方不好找吧,所有的房子和道路都相似。”
那是一大片破破烂烂的二层楼房,老旧,残缺,颓败,如同切瓦诺贝利核电站,一片末世的萧索景象,笼罩在灰暗阴霾的色调里,说不定能入得了哪位先锋艺术家的镜头。
有几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蹲在地上,穿着过年时的新衣服,捡拾着没有清理干净的红色纸屑。他们的存在,为这灰色的画布涂抹上不协调的一笔。
“怎么城市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走进满目疮痍的院落,看着两辆被拆掉轮子的废品自行车,我直言不讳,“这破房子跟我们村里的房子差不多。”
“这个地方啊,本来早该拆迁了,但是由于土地的租赁合同问题,居民的拆迁费一直得不到解决,于是搁浅下来,似乎没有负责人愿意出面收拾这个烂摊子。”
“原来如此。”
“因为房租低廉,所以住在这里的都是些外来务工人员,流动性很大。”
路维打开一道形同虚设的老式防盗门,门上的红色福字格外刺目。我跟着她走进了屋,一股带着霉味的阴冷潮气扑面而来,我们仿佛钻进了通向深海的隧道。
然而这只不过是普通的房间,甚至连普通的房间都算不上,一张塌陷变形的双人床,一张堆满乱七八糟杂物的写字台,一个因掉漆而看不出颜色的衣柜,一只在城市中早已绝迹的铁皮煤球炉子,一把突兀的黑色办公转椅,所有家当都在这里,一目了然。屋里只有这些破烂,连一个人影也没有。难道我刚刚走进的是时空隧道,已回到老家不成?城市里竟然也有如此贫穷的人家?恐怕贫民窟出身的小偷看见这场景也会幸灾乐祸吧。我头脑里冒出一连串悬疑推理小说的情节,该不会是她故意把我诱骗到这里杀掉吧?
这间屋子连着一个窄小的厨房,厨房里有一个残破的洗手池、一只生锈的煤气罐、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凳子和一张破损的小桌子,只不过是另一堆破烂而已。我在城市里呆了四五年,好歹了解城市人的生活习惯与趣味,哪个城市人不是爱慕虚荣崇尚生活品质喜欢好车子大房子漂亮家具啊,恐怕就连捡垃圾收废品的人都不愿意住这样的房子。
“厕所在隔壁。”她虚指下墙壁,然后把点心盒子挤进写字台上的空隙里。
写字台上放着一个塑料笔筒,装着几只圆珠笔、几支铅笔和一块橡皮,笔筒旁边有一罐胶水,一个订书器,还有一叠用劣质白纸装订的作业本,显然都是小学生学习用的文具,此外还有一沓报纸、几本旧书和旧杂志。
我把牛奶放在写字台下的角落里,说:“那盒点心是在‘好利来’买的,蛮松软的,应该不难吃,还有一箱牛奶,在网吧门口小超市买的,日期很新鲜,给老人和孩子吃着玩儿吧。”
“你真是细心,谢谢你。”她坐在床沿上,指着那把还算不太破旧的黑色扶手椅说,“你坐吧,小心点儿。”
她话音未落,我已经对准椅子一屁股招呼上去了,谁成想我身体重心一个不稳,差点仰面朝天栽倒在地,原来我已经误入陷阱,这把椅子他妈是坏的!
“哎呀!”她惊叫一声,赶忙上前扶住我,“你没事吧?”
“操。”我下意识地骂了一句,有点惭愧,自己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差点沦为马戏团小丑,真他妈衰到家了,忙道,“没事没事。---”
“真对不起!”她低下头沮丧地说,“这把椅子是一个朋友送给我母亲的,它的左轮子是坏的,一直想找人修理来着。”
“真没事!我一大小伙子还能被椅子摔死不成?倒是你自己要小心点。”
我在一只不太稳当的木头板凳上坐下,地底下的冷气顺着洋灰地面升上来,虽然我穿着厚实的防寒服,还是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屋里简直是个冰窖,比外面还冷。
“估计是炉子里的火灭了。”她站起来,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拿火钩子拨弄出炉子里的煤灰,用簸箕铲走,再用铁锨从麻袋里铲出一些新煤球填进炉子里,用打火机点上火,拿火钩子继续拨弄。
我站起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不用啦,你是客人,老实歇着吧。实在抱歉,我家连电视都没有,我平时也不看电视。”
“没关系,反正我从来不看电视剧、综艺娱乐之类的节目,那些玩意儿都是女人看的,我一看就犯困。我看体育节目,不过网上的球赛比电视上更全,我们没事时就在网吧看。”
“比起看电视剧,我更喜欢看旅行、记录或者探索发现之类的节目。”
“我还以为你爱看儿童节目呢!”在城市呆了好几年,我早已习惯暖气和空调,基本已经忘记如何生炉火,不敢上前添乱,就像个大少爷一样悠闲地坐着,搓着双手随口问了一句,“孩子呢?”
“孩子今天住在姥姥家。我父母早已离异,几年前我母亲在本市再婚,孩子大部分时间住在她那里。”
为什么老人跟孩子都不在家呢?但看她那副冷淡的模样完全不像要给我制造什么机会似的。
“也是,这种地方,那么冷,小孩子住着也……”我越说越觉得尴尬,仿佛说出了什么冒犯的话,两只手已经搓热,但简直不知道该把它们放在哪里了。爱情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活活把一个粗野的大老爷们变成了扭捏的小娘们,“呃……你……”
“想不到你还有腼腆的一面,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你想问我为什么那么穷是不是?”
“抱歉。”我垂下眼看着地面,感觉自己被她这么一说,还真他妈变腼腆了。
“没关系,我本来就穷,现在你都看到了?不想追我了吧?”她重新坐到床沿上,摊开双手,笑了。
我脱口就是一句很文艺的话:“恋爱在于精神上的共鸣,跟贫富没什么关系。”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恶心。
她惊异地望着我,扬起嘴角,讥诮地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邪魅。
沉默。
她之所以邀请我来她家做客,不是为了接受我,而是为了拒绝我。
“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彻底对我死心:我是因为被前夫骗了,才会这么穷的。我不光穷,而且很傻,我现在就是一个弃妇,一个怨妇。”她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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