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1/2）

火势过后，最先有反应的自然是肖莲华一家人。肖莲华下车，沿着数年前那条她走过许多遍的红砖路往那栋熟悉的红色小楼走去，小楼墙面半焦，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赵欣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怎么也联系不上。这栋楼是从屋内起火蔓延开去，这么说来就是有人生活在里面，或者至少有人进去过，但不论是赵欣还是赵铁柱，都没有必要故意损毁这房子，除非是不小心。她闪过无数个可能，但总算不是最坏的结果，因为消防员报告说并无人员伤亡。

令肖莲华奇怪的是，就在昨天，她收到了一封来自赵欣的信。信上坦承了她因为海华的追杀而不得已躲起来暂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不要以任何方式试图去寻找她，否则只会让海华的人有可乘之机。她说不要和海华有任何瓜葛，等时候到了她自然会回来，让肖莲华不必太过担心。

关于这封信的内容不要告诉任何人。

随信而来的是一棵瘦弱的仙人球，赵欣摆脱她好好照顾，等她回来。

肖莲华读完信后便烧了。紧接着第二天就得知了小楼被焚烧的消息。只希望赵欣选择躲避不是在此处就好。

大火过后，屋里还残余着些刺鼻的气息。焚毁最严重的是赵欣的房间，大火应该是从此处起。被高温灼热变形的垃圾桶里，还留着些许垃圾，看似不久前仍有人生活在此。

肖莲华简单打理了一遍后，锁住了屋门，径直去了学校。

她替赵欣办理了休学手续，经过和辅导员的交谈才知道原来她已经离开学校两个月了。肖莲华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懊悔和怅然。要是她早点发现，也许赵欣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不知去向了。

肖莲华走出大学校门，望着那片湛蓝的天，高洁无比地俯瞰生灵，却终究是退避千里万里的冷漠。她想质问为何命运不公，奈何天不会说话，所有的愤懑像是一拳打在了虚无的云里。

而光明路，无人在旁的王婆看到肖莲华的不甘，终于再也按耐不住地，挂上了胜利者的微笑。

纵使易邪再不愿，她终究是赢了。她知道以赵欣的性子，若知道自己将死，不会自以为是地撒手而去，她对亲人的那份温存会让她用最小的伤害来告知亲人自己离去的消息。而她所做的不过是让肖莲华怀着那份希望，不过多地去感伤，却还是再也等不回那人了。

赢了易邪，也是以另一种方式告知冥界——此后再无天火，她便是天。

可她不知道，天网铺织，困住的，只是它的猎物，俘获的，只是它的信徒。

-

冥界的暗室，透不出半点光亮，也不知光明是为何物。

符华点燃了一支蜡烛，也只能照亮手掌大的空间。

“大人您看。”符华将火苗凑近了一个方形的黑箱，里面方正地躺着一个人。

“我研究人这么些年，怎么可能就画几个纸人那么简单。要是不清楚它的构造，怎么能将纸人做得活灵活现。”

易邪道：“这是哪儿来的？”

“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符华说得坦坦荡荡。

易邪淡淡道：“这是死罪。”

“您现在想做的事，不也是死罪吗？”符华笑嘻嘻看着他。

易邪嘴角微勾，自嘲一笑。

“您不管要什么模样的，我都能给您画出来，保证连神都看不出真假。”

易邪知道，若有魂灵在体内，怎么可能瞒得过神。但若是躺着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任是神，也会被这些小手段迷了眼睛。

他亮出一张照片，道：“这张照片，能做吗？”

“能做。”符华接过照片，笑嘻嘻道。

“要几天？”

“最多三天。”

易邪把一小撮长发交给了他，道：“三天之后，我再过来。”

小隔间里，一个鎏金乌木盒尘封了许久，易邪扫了扫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声轻响，盒子被轻松打开。

灵器血引，自现世便归为他所有。血引之用在于对付厉鬼，用阳气引诱厉鬼，聚而杀之。

厉鬼是错过往生时间的往生者生魂在人世游荡所幻化。易邪手持血引，眼神中是一览无余的讥讽。何为往生时间，不过又是神所立的规矩而已。将游魂排离往生门外，任其孤苦飘零而成厉鬼，然后用血引引而杀之。这天地便又是一片清肃井然，众人歌咏神之功德。

自从天火熄灭后，易邪也不愿意用这血引了。

他写了一封通讯符至红字组组长处。【两天之后，我要抓鬼。】

烧了符纸以后，他坐了下来，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灵器中心的睚眦，心绪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忘记了许多事，却永远忘不了神明熄火一事。

那时候的他总是对此不以为意，认为天意无所不胜，神明此行不过以卵击石，却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成功了。

虽然他的出世早于一些神衹，虽然他一直不认为神衹于他有任何过人之处，但自从天火被神熄灭，天地等级秩序在那一刻已被重新书写了。神用引以为傲的控魂之术，驯服了万物生灵。

谁能想到此后新生生灵，越来越服从于神的管辖，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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