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华（1/2）
吴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吴明峰，有些担心，“爸爸，你怎么了？”
吴明峰收敛了戾气，夹起了一块肉，“没什么，好好吃饭，不要想太多。如果真的不想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我担心已经有人盯上你了，没有我的允许，别出门，我会多派几个人守着。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吴明峰接到一个电话，下桌漱口，取了架上的西装。
吴念：“你又要出去吗……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晚上回不来，怕黑就开着夜灯。”他说完匆匆出了门，碗里的米饭还剩一半。
吴念低着头吃饭，努力装作不关心的样子。
要不是在被绑架回来那天看到了这个男人突然的憔悴，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她不会相信这个人对她还有半点的父女情分。
抚养她好像只是义务。
吴明峰接通电话，那头道：“你要的人，我找到了，冯龙。你想怎么处理？”
吴明峰：“报警，把证据交给警方。”
那边一愣，“吴大老板，这可不像你的办事风格，我以为你的字典，就没有‘警察’这两个字。”
“一码归一码，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死了是他们活该，可我女儿有什么错，这件事移交警方，合法合理。”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随便找两个兄弟不就解决了，公司的兄弟们，全都供你差遣。我看了那天的监控，你女儿差点被欺负了，你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放心，房间里的监控我都删干净了，没人看到。”
“我有自己的原则，按我说的去做。”
“是，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挂了电话，吴明峰回头看了眼自家的方向，上了车。
*
在吴念的印象里，从她有记忆开始，最初的感觉是幸福的。孩童懵懂的记忆中，虽然对于事物的印象只剩一团模糊的影子，可那些情感却是印在血脉里的。
她记得她有很爱她的父母，一个虽不富裕却富足的家庭。
一切的转变在于她上小学那年。
家里的状况像是急转直下，很久母亲都没给她买一件新裙子，偶尔她回家早了还能听见父母的争执声。
他们每一次争论的焦点，都是关于她的舅舅，并未谋面的舅舅。
她对舅舅并没有什么印象，每一次妈妈带着她去舅舅家时，见到的永远只有两个人—舅妈徐静和表姐赵欣，后来连舅妈也不见了，家里只剩下表姐一个人。
她永远忘不了见到表姐的第一眼。她的笑容像是天山上初融的霜雪，洁白无瑕，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幼小的心灵不知美为何物，可她却愣是移不开眼，怔怔道：“妈妈，仙女姐姐下凡了吗？”
赵欣微微一愣，蹲下身来与她视线平齐，双眼一弯道：“是啊，仙女下凡来看小仙女了。”
赵欣家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雏菊，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气韵也一如初春的雏菊，清新而富有生气。
她最后一次见到表姐是小学一年级。那天，母亲背着她的书包，里面装得鼓鼓的。家里好多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墙上的水晶风铃，还没到退休年纪的洗衣机，爸爸说等她再长大一些就教她骑的自行车，还有好多，都不见了。
表姐家里也是，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桌上那束常青的雏菊也枯萎了。
赵丽丹：“念念，你在这里玩，妈妈有事和你欣欣表姐商量。”
吴念点头，乖乖坐着。等到她进门后，跑过去趴在了门边。
“小姑，这钱你自己收好，我不能要。”
“欣欣，这是我和你姑丈的一点心意。都怪我这个混账哥，干的不是人事，他就是个畜生玩意儿，现在嫂子不在了，你才刚上大学，自己都不够花，哪里有钱还呢。听姑姑的话，拿去。”
“爸爸，他会回来的。”
“这钱你拿着，我们该做的也就到这个份上了，以后他的事和我们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姑……”
……
妈妈再出来时，整个人有些失神，却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走，念念，咱们回家。”
走到半路，妈妈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泪流满脸，“念念，我真不是人。”
吴念懵懂地擦去了妈妈眼角的泪水，“妈妈别哭了。”
“以后，妈妈也没钱给你买新衣服和玩具了。”
“我不要了，那些玩具一点也不好玩。”
赵丽丹紧紧搂着她，“念念，真是我的好念念。”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表姐。
又过了几个月，一天夜里，她看见妈妈看着表姐的照片哭。紧接着，总是有人时不时来他们家要钱。
那些人一个个手臂画得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很凶。他们用东西砸门时，爸爸妈妈总把她塞进衣柜里，让她不要出声，他们很快就回来。
有一次爸爸不在家，她在柜子里待了很久也没等到妈妈打开柜门。她在黑暗的衣柜中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第二天才被叫醒。爸爸眼眶红红的，只是说妈妈走了，也不说去哪儿。
很久以后吴念才明白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妈妈永远地走了。
从那以后，父亲像变了一个人，原来的工作也辞了，房子也卖了。她也辍学了。
父亲用剩下的一点钱带着她四处流浪，好几次他们站在桥头，望着脚下无边翻滚的江流，潮湿的江风呼啸而过。吴明峰转过头笑道：“念念，怕不怕？”
吴念拉着父亲的衣角，“爸爸我害怕，我们不要站在这里了好不好？”
吴明峰看着她，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好，咱们回去。”
日子一直浑浑噩噩地过着，吴念原以为往后的生活也就那样了，直到七年前的某一天，父亲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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