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乡曲】（1/2）

易京的夜幕下, 头顶一轮皓月, 微风带着凉意。角落稀稀拉拉的虫鸣显得蔫头巴脑, 高处城塞和平原上无边无际的营帐里，火盆和火把的亮光星星点点。

各派系首领围坐在刘和帐前的沙地上, 中间是半人高的篝火，虽然乌桓人搬来了美酒，篝火上炙烤着羊腿, 却少了欢乐的气氛。他们都明白，一日无法想到快速破城的对策，一日就无法安心。粮草毕竟有限, 经不起时间拖延，如果再拖到冬季, 退兵是唯一的选择。

“诸位将军可想出, 有何方法破敌？”

人未至，声先到。

篝火边上原本人声嘈杂, 各派亲近者都在交头接耳, 你推翻我的，我觉得你的办法不妥。

这一声清脆且带着愉悦的少年音, 还是让他们暂时安静了下来。

有人皱眉，有人不悦, 说是盟友, 可是这些冀州人却是一次也未派人攻过城的。

众人望着黑暗处走出的三人, 虽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仍是不约而同给出相同的结论, 那就是俊美。

韩庭的个子相较两年前拔高了很多，脸上的稚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眉目间俊朗英气，上位者的威仪仿佛与生俱来。而他身侧的孙策自不用说，宝甲加身，依旧容颜出众，气宇轩昂。

最后面那位青色袍服的士人，虽说身材高瘦，看着有些文弱，但仅凭那副出尘的气质，就不能叫人小瞧，都说中原士人计谋毒辣，那可比几千士兵有用的多。

韩庭率先走到篝火旁，看了眼大喇喇坐着的苏仆延，笑道：“峭王也在。”

苏仆延此人乃是辽东属国乌丸大人，手底下数百部落，自称“峭王”。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死后，他与另外两王，“上谷王”难楼与“汗鲁王”乌延，共同臣服于丘力居的从子蹋顿，势力不可小觑。

苏仆延上位已久，轻易不会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他一手托着酒碗，一手重重拍着身侧的羊毛坐垫：“原来是韩公子造访，来得正好，快请坐。”

苏仆延的汉语说得还算不错，他自称是有三分之一汉人血统的。

韩庭自然也不客气，丝毫不在意在场各种晦涩不明的打量，扶着苏仆延递过来的手就坐在他身侧。

孙策和郭嘉也各自找了地方坐下。

阎柔朝韩庭点点头，扭头看向黑暗中模糊的易京轮廓，沉声道：“公孙贼子不敢出来，我等也攻不上去，如今倒是想不出办法来。”说罢，半碗酒已经入喉。

阎柔和韩庭说完，又用胡语和篝火那头的乌桓部将喊了一通，不知道说的什么，那几个乌桓将领也是眉头一皱，灌了自己一碗酒。

韩庭早把他的底细摸清楚了，阎柔会说胡语，跟他年少时曾被乌桓人俘虏不无关系。

阎柔从小就辗转生活在大汉疆域内外，为人豪爽大方，曾经帮助过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的一个远亲沉冤得雪，此后便得到了乌桓人的信任，名声还传到了鲜卑人那里。

早年，鲜卑人甚至还帮助阎柔杀了大汉的护乌桓校尉，令他取而代之。

而乌桓与鲜卑本来同为东胡族的一支，先秦时，东胡为匈奴击破，部分胡人便迁居到了乌桓山一带，也就是辽河上游西喇木伦河以北；另外一部分迁徙到鲜卑山，居住在大兴安岭一带，虽说如今的称呼已经不同，但都是同一血脉，也同样是以山命名的外族。

韩庭扫视众人的神色，缓缓说道：“我听说公孙瓒城内有存粮三百万斛，这是准备与我等长久耗下去了，只等到我们粮草告竭，他才会出城反击。”

“你们汉人敬重刘幽州，乌桓人也不差。我夷狄虽不好礼仪却重义，不能替刘幽州报仇，恐回去无颜面对族人。”苏仆延叹了口气。

韩庭朗声说道：“我今日来，是想告诉诸位。请诸位放心，我已经有了破敌之法。”

一个乌桓将领眼神发亮，全然忘了之前还带着对韩庭的不满，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哎！韩公子，你快说说，到底是何方法？”

这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其余乌桓将领也就懒得再开口，带着满脸的期待。

“不急，到时候你们自然见分晓。”韩庭笑了笑，就是不告诉在场的众人。

众人一阵失望，难怪韩公子来的时候心情似乎不错，原来是想到了办法。

韩庭转而又对刘和、苏仆延、阎柔说道：“刘侍中、峭王、阎将军，此法还得我们通力合作。我父亲的军队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就差与你们说了。”

刘和点点头，起身给韩庭做了揖礼，说道：“韩公子但说无妨，只要我等能办到，此法若能击破公孙瓒，和必当相报。”

刘和行此大礼，韩庭也不好再坐着了，起身也朝刘和一揖。

韩庭虽然没有见过刘虞，但君子比德于玉，其子为人还算温润而泽，他也不乏智谋，竟能寻到机会从袁术之处逃离，北上之后又联系了韩馥、阎柔、苏仆延等人，从而促成了这次围城。

于是，韩庭便给三人形容了一番。

这下，轮到他们犯愁了。

阎柔皱眉道：“本来这都好办，但是公孙瓒把方圆十几里的石料全都运过来构筑易京了，要想弄到韩公子说的那般大小的石料，非得往远了找不可。”

郭嘉眼角略弯，缓步走了过来：“西南面有座郎山，因武帝时太子刘据之子躲避‘巫蛊之狱’于此而得名。距离这里不过五六十里，那边的石料足够我们使用。”

阎柔松了口气：“需要多少石料？”

韩庭的目光在高大的城影上停留了几秒：“当然是越多越好，我也没有把握能一次就成功，但想要与公孙瓒速战速决，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苏仆延和阎柔对视一眼：“行，明天我们就安排士兵过去采集石料。”

“哦，对了。最近大家就不要攻城了，士兵性命宝贵，去了也是送死。”郭嘉提醒道。

众人心知肚明，那十道壕沟难以快速逾越，更别说靠近易京架起攻城梯了，公孙瓒占据极高的地势，弓箭的射程大大提高，就那些壕沟中，尚有不少兄弟的尸身收不回来。

他们虽然不知道韩庭所说的办法是什么，但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似乎志在必得。

眼下好歹是有了办法，众人一扫之前的愁云，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气氛变得欢乐起来。

篝火旁，有人拍手，有人吹口哨，乌桓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开始唱歌，开始跳舞。

韩庭听不懂胡语，阎柔便换上汉语，跟着他们轻轻唱起乌桓歌曲【1】：

“雄伟的儿郎千万千，

今天我们相约再去杀黄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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