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2)
任捷端详隔着街道的深蓝色高墙很久,心思却在身边人身上。
“那个女孩子可能已经出事了。”
“也许吧。”
安蒙没有勇气去面对,生命彻底熄灭后遗留下的腐败让他望而却步。展源躺在他身边哭到精疲力竭而睡去,不到十分钟就又在惊恐中醒过来。他把她揽过,像哄小婴儿一样拍着她的背。她泪眼婆娑地问:
“小安,我该怎么办?”
要回答这个问题太简单不过,复仇!除了仇恨,他们这样的人还留得下什么?
他在这个女孩儿的眼里看见了最为原始且理所应当的情绪,像是烈焰焚烧着她的心。
安蒙自觉应负担起责任,代替展泽的位置成为女孩儿可靠的兄长。他想方设法让自己忘了恐惧,要么就劝说未来还是该向前看,多为自己打算。
展源没有忘记安蒙对她的建议,你凭什么去对抗呢?我们凭什么去对抗?或许短暂的顺从是当下唯一的出路。
他渐渐开始顺从于自己的路,在脱衣舞俱乐部遇见了厄拉,她说她也有未完成的心愿,那是种当下看似虚幻,但扎实地根植于内心的真实。这种真实驱使着人步步向前,还奇迹般地给旁人带来了热量。安蒙想,他又失去这样的能量了,他已经失去了太多这样的前驱力,而自己从未曾实在地付出过什么。
天越来越暗。
围住了整条街的蓝色墙壁,古朴又严肃的风格,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不能想象。
他们忘记了彼此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想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不再需要自己,而那个人就只是沉默地等待着,像是猎狗守候着猎物的出现。
他觉得再次掉入了某种捉摸不透的谜团,后知后觉被牵涉其中,他相信他说的以眼还眼,当他们在缠绵过后彼此相拥着躺在床上,他告诉他,这是种信条。
不是铭刻在血液里的,仅是在不断变换颠沛的人生里得到的启示。
他问他蒋涣是那个他痛恨的人吗?得到的回答竟然只是个简单的:不。
事实上对蒋涣无可否认的背叛让那个人更迷恋这种所谓的信条,蒋涣对他的制裁没有什么错,他们之间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不是钱权在握的人都只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达到目的。”
“令对手快速灭亡不是最好的方式,但是最好的证明自己力量的手段。”
听了这种话,内心里竟然暗暗舒出口气,安蒙想过很多次仇恨之于自己的意义,它不像仇恨之于展源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存在。
“那辆货车每两天来一趟,当天十小时内会进出一次。”
任捷摁下手表的计时器,拉安蒙离开。
机器外壳发出的深幽蓝光好似冥界的鬼火。
傅姨小步地挪到了低温仓边,脸慢慢凑近,透明保护罩下的假人有着光滑白皙的肌肤,精致的眉眼和凹凸有致的身体,连胸口均匀的起伏都让人难以不产生错觉。
舱体外有几排摁钮,傅姨用手扫过它们,不过丝毫不敢用力。
自从小少爷度蜜月去以后,这个人形怪物就被安置于此,她自己也总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失去了这个平时碍手碍眼的家伙后,傅姨指挥起下人干活就恢复了以往的如鱼得水。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心里老是有股奇怪的冲动提醒着她不能把那个危险的家伙放在目力不及之处。
蒋涣从来不允许除傅姨以外的下人进入收藏室,就算是傅姨也只能半个月来打扫一次。说实话她之前也的确不喜欢这个地方,每当步入那条泛着“血光”的通道,女人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此刻她像个初见世面的好奇探秘者,双眼瞪大,瞅着眼前的睡美人。
突然,透明罩下的机器睁开了眼,眼洞里的珠子并不是平常时候傅姨见过的模样,而是不断闪烁着七彩光芒,她的脑袋缓慢而僵硬地扭向女管家站立的一侧,咧开嘴发出吱嘎声。
这画面让没有防备的女人发出尖叫,惊慌逃走。
宝贝依旧发出吱嘎的响动,放在腹部的十根手指也微微震颤着,连接在她双脚底部的两条输入线开始发出荧光。
“想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吗?”
“当然想。”
任捷出门没有让安蒙跟着,不过他们约好三点整在北街口的加油站见面。他穿着一件老鼠灰的“谱尼运输公司”连体制服蹲在树下看着往来汽车进入站加油,接着在预计的时间内等到了那辆每两天就开往“鼎御天城”的货车。
加油和上厕所是司机的预订项目,安蒙把歪戴的遮阳帽往前面调正,那个司机吹着口哨往厕所走去,五分钟后,任捷套着司机的外套吹着口哨从里面走出来。
两个人跳上车往目的地开去。
打开车载电脑,任捷将一片迷你芯片插入卡槽,十秒钟后,屏幕上开始自动下载门禁识别程序。
他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要是二十分钟车子到不了‘鼎御天城’就会引起怀疑。
任捷摇摇头:“不能再快点吗?”
小安莫名:“你在和谁说话?”
“我的守护女神。”
“神神叨叨的,你这个样子让我有点害怕。”
“要是到地方了但进入识别没完成,咱们可能就真完蛋了。”
开着车回头看这个人,自己可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害怕的情绪,安蒙便道:
“这好办,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把车扔在路边然后走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不想找她了?”
“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对他也是这样?”
“谁?”
“展源的哥哥。”
任捷觉得安蒙打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说的是谁。
因为那被尽力遗弃的伙伴,一生也只能有那么一个啊。
听到任捷的话似乎也没有触动到安蒙的什么敏感神经,车子依旧平稳匀速地朝着“鼎御天城”驶去。
就在深蓝色高墙向他们敞开大门,扫描仪扫过车子的那刻,识别下载完成了。
这是种讨人厌的感觉,就像是你不得不面对着一个你明明知道是假,却无法拆穿的,包装华丽的谎言。安蒙站在深红色丝绒大门的面前打量那些女孩迷醉的样子,脸上带着暧昧不清的笑容被身穿“鼎御天城”深灰色制服的高大男人们拉下,带走。不远处的任捷在和两个看着像是负责人的人交谈,他带着自己从没见过的世故笑容递烟并和那两人寒暄,他们一开始还盯着他的胸卡看,后来完全被任捷的说笑吸引了注意力。
从外面看的时候,自己一度以为这里应该戒备森严,密不透风,安蒙畏惧于和一切高高在上的东西打交道。可是他又想到厄拉,或者准确地说,他想到的是自己曾经那么珍惜可却无法保护挽留的每个朋友。
“看上去她们都挺开心的。”
“这些傻妞啥都不知道。”和任捷交谈的男人吐出一口烟,满脸鄙夷地微笑着。
“我以为她们是为了钱。”
女孩们信任掮客许下的承诺,“鼎御天城”里的客人不会讨价还价,付给的小费是以往她们一晚上工作的所得,或许有的人会有点小癖好,可放心,
不会太出格。
接着她们被告知要有点预热的功课要做,只要吃下掮客递给她们的药物,一种能够让她们状态保持的妙方。她们没有怀疑,吞下那粒透着可爱粉色的药丸,五分钟后便感到浑身燥热,心跳加速,掮客安慰这是正常反应,坚持一小会儿就会没事的,他向她们保证,她们会有个全新的未来。
一个可以和这个社会最顶层的精英春宵一梦的机会,那种觊觎和恐惧混杂在一起的兴奋感使得每个人都可以做一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付出的是美貌和肉\\体,收获的是此生难求的良机。
安蒙帮助任捷把两个不省人事的男人抬进某个黑洞洞的房间,三下五除二把他们剥个精光,穿上那身西装时,安蒙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正式地做这么“男人”的打扮了。
转脸看着任捷在系领带,他走上前环住了这个人的脖颈,亲吻起对方的嘴唇。
任捷的手顿在半空中,完全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可是没有几秒便也紧紧地抱住了安蒙。
亲吻过后,任捷舔着嘴唇意犹未尽。
安蒙抚摸着他的嘴唇:“我只是确定一下,你不是单纯喜欢异装癖而已。”
“你是异装癖?”任捷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自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我们走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以前挺在乎的,一个人如果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确定那活得也实在是失败。
可是当看着自己曾经暗恋的人死在了摘除第二\\性\\器官的手术台上时,他想到的是自己毫不掩饰的自私的委屈。他是单一性别者,他以此为傲,纯态男性和纯态女性结合时背后有政府大力的支持,有了婚姻证书上那道与众不同的蓝色认证后,他们可以在绝育期前尽情地生儿育女,从怀孕到生产都不用顾虑,超市里只有“蓝标”孕妇才能享受到的营养配给,医院里再拥挤也会为“蓝标”产妇准备最好的床位,后代抚养由区政府支付70%有的区域甚至更多。
但是这又如何,人类天生叛逆,有叛逆的选择才代表权责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安蒙在知道真相前从没想过别人会以“性别”来拒绝自己的感情,他们或许会嘲笑他样貌平平、出身低微、没有什么才华,而唯有“性别”一项里他有绝对的自豪。
纯态不是单纯指外在的器官,而是能够绵延下去的完美“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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