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2)
浦丽花园酒店的长廊餐厅我每周都要光顾一次。---这里的大厨来自第三区,有时候餐厅会奉上板栗烩鸡丁和酱爆肉丝,并且有瓶装米酒提供。只有把滑嫩的鸡丁嚼在嘴里时,我的思乡之情才会从虚无转化为实际。我愿意为美食去死,如果我能立即就死去的话,从此不必时刻同心中的恶魔搏斗。
仿生人女侍者冲我笑,从她的外形和语音系统可以辨别出是第三代的“阿莉萨”。她把我的酒菜放下说了句用餐愉快就离开,在经过另一桌时一个男食客伸手在她的臀部掐了一把。“阿莉萨”停止脚步,歪了歪头,用刚才对着我的那张笑脸问道: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我当然需要~~~我很需要~~~~”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又伸出手,这次他的目标是女侍者的裙底。
男人的同桌笑道:“看看这个旧货有没有那个!”
这个声音之大引来了其他客人的侧目,一位男性大堂经理疾步走来,脸上的标准笑容僵硬无比:
“抱歉,这里是公共用餐区,请各位客人不要喧哗。如果您对我们的服务人员有什么不满,可以向我投诉。”
“投诉什么都可以吗?”男人不耐烦地露出狡猾的笑容。
“任何都可以。”
“首先”男人打量着女仿生人,指着她的头发:“她太丑了!!这么老土的粉色,我最讨厌粉色头发的女人!”
同桌的男人们发出不怀好意的窃笑。
“阿莉萨”型号的诞生可以追溯到上个元年,以“少女”“浪漫”“可爱”等元素满足萝莉控们幻想为卖点,至今已经有六代。而第三代则是“阿莉萨之父”樋口廉最为得意的作品之一,灵感来自当时风靡整个大区的少女偶像瑞姬。
大堂经理听到这种投诉愣了愣,他身边的“同事”则似乎没有受到这种指控的压力。她的眼瞳里映出这些男人的模样,里面的扫描仪捕捉着他们的表情变化,缓慢地计算着他们的情绪值。
“还有,她臭死了!”
“对啊,真是倒胃口。仿生人难道不该是香的吗?”
“她不会有什么病吧!”
经理连忙摆手:“我们的所有服务人员都持有健康证明,这点请各位绝对放心。”
“诶,你们怎么给假人体检?你们会脱她们的裙子吗?”
说着,另一个男人再次朝“阿莉萨”伸过手去,经理向前迈了一步,“请不要在公共场合做不恰当的行为。”
“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吗?还说什么宾至如归呢!是你自己说什么投诉都接受的!”
“我们今天就是要看她的裙底啦!”
男人阴阳怪气地吼道,同伴又哄笑起来。
此刻经理已经满头大汗,他身后的“阿莉萨”依旧歪着那张可爱的娃娃脸,她看了看上司,又看了看男人们,于是侧过身子将制服的短裙整个掀了起来。
我的膝盖和双手都摔破了。哥哥在赶走那些小混蛋后跑回来扶我。
“还能走吗?”
“不能。”
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蹲下让我趴在他的背上。
“下次再有人掀你裙子,你就狠狠踢他的蛋!”
“我打不过他们。”
“总之别像个笨蛋似的坐以待毙。”
“什么是坐以待毙?”
“就你刚刚那样,只会躺地上哭。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着你,你不反抗迟早遭殃。”
“你为什么不能每时每刻都跟着我?”
我害怕地勒紧了他的脖子。
“别勒着我,疼死了!”
我惧怕分离,这种情绪在知道哥哥是两性人后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攻击我,使我生怕在未来某天以不可承受的方式失去这个我唯一可依赖的亲人。我不能说正是因为他的变化让我成为了被欺负的对象,有个不男不女的哥哥似乎连我的性别也存在了疑点。有时候我还是会偷偷躲进厕所,摸摸自己的胸部,脱下裤子查看是不是长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器官。--*--更新快,无防盗上----*--
“不可能,你要是现在长出小鸡鸡,我就发财了,我会把你卖给医学院做标本。”
“你不会的。”
“搞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哥哥恶狠狠地展示着他认钱不认人的嘴脸。
男性两性人的情况的确要复杂一些,由于身体结构不适于子宫生长,在十五岁前,男体子宫都处于“静息”状态。十五岁后子宫才在激素的作用下开始吸收营养,进而“觉醒”。由于这种鸠占鹊巢式的生长挤占了其他器官的空间,在发育过程中会让健康处于不利状况,有的甚至无法生成完整成熟的子宫而成为有可能与相邻器官粘连的危险物,并且给两性人带来极大的痛苦。最要命的是,十八岁前他们必须吃大量药物来维持这种畸形的平衡。
我知道,哥哥就算是感受到我内心的彷徨也无暇顾及。他比谁都要失措和害怕,虽然在表面上他强迫自己保持原状。随着腹中子宫的逐渐生长,他经常半夜醒来不得不吃止疼药;他刻意不修边幅,拒绝了朋友们的安慰;从没和奶奶红过脸的他甚至学会了顶嘴,尽管有时候我觉得完全是她鸡蛋里挑骨头。
可我还是爱他,我们并非同时来到这个世界,但冥冥中成了彼此的家人。这样的纽带让我愿意打开心扉去理解他的眼泪和焦虑,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他也能理解我的,尽管现在看起来还很难。但我相信有一天,展源和展泽又是那对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兄妹了。
-----------------------------------------------------------------------
福宽惠子坐在椭圆形的蓝色小办公桌后面看我签好的申请表。
五张表格她翻了又翻。接着带着福宽式特有的皮笑肉不笑望着我:
“不再多考虑一阵子吗?你有整个学期的时间。”
“如果你批准,我会向学校申请这学期就去。”
福宽收回了笑容:“学校的考试怎么办?”
“我不会耽误的,公共课也会尽量参加。”
大概当初是出于对我的极度信任,教授把那种她历来不齿的东西给了我,也算是对上头有个交代。但她万万没想到,我会欣然同意加入。女人此刻的失落感几乎要溢出这间不大的办公室了。
“小源,我们搞学问的总有些外人难以理解的寂寞,可也正是这种东西让我们必须更加坚定自己的责任,不要把能力和时间花在些......”教授把那些表格扔在了桌上。
“我不是不甘寂寞,说实话,对于让仿生人开口说区域语也不是我的兴趣。”
这个女人的克制力有时不得不让我佩服,也是我喜欢她的重要原因,福宽惠子再次打住了她心头的强烈疑问。
“说来惭愧,”教授红润的脸上泛起点愧色:“再怎么样,你有权决定自己的前途。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我不动声色。
“我打心眼里希望你能留校,毕业后成为我工作室的一份子。”她的声音温柔而坦诚。
“很抱歉,教授,恐怕我要让您失望了。我答应过他一毕业就回去的。”
福宽皱了皱眉,她自认为还算是了解她的学生,所以她觉得我的说辞更像是搪塞。
我的档案里无父无母,唯一的监护人奶奶早已去世,节假日从不曾回过家,更没有听我提过家乡任何亲朋。
没错,像我这种人哪里谈得上什么牵挂呢?
“你在第三区还有家人?”
这个问题使我笑了起来,福宽被我搞得有点尴尬。
“瞧您说的,我当然有啦,我的未婚夫。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
卡车经过时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灰色的车身陈旧,肮脏,与浦丽花园大道的美丽整洁十分违和。掩不住的车兜栏板摇来晃去。车兜里坐着成排的“阿莉萨”第三代。她们有的已经被拔去芯片,面无表情地挤在一块;有的脸上还挂着职业笑容,正襟危坐。
“您的黑咖啡,不加糖。”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