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这才像你小周参。”（1/2）
清晨，天际黯淡，带着隐约的锈黄色，模糊朦胧看不分明。
固遥这座边城为于泽州的正南，是个边陲小镇。这城不大，从上到下都是盖天的黄土，实在没什么可稀奇的。泽州南面是个葫芦口，外小内大。这小镇正好落在葫芦嘴中间，把着泽州的南大门，位置极其险要。因而城门极高大森严，却跟这小地方不相称，远着看上去，像是个瘦弱的小姑娘非穿着一副大将军的铁铠甲。
天亮之前正是最困倦的时候，固遥城墙上五步一隔地戍着卫兵，看着还挺唬人。但若是仔细去瞧便能看见，卫兵手里的枪都歪七扭八地乱倒成一片，枪口有上有下，朝着哪儿的都有。再往正主身上看，这一个个早就斜耷拉着脑袋，眼皮靠在一起，晃晃悠悠地，不知道做梦做到什么地方去了。
肖桉放下望远镜，顺手往身边一递。他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固遥城门，道：“果然沚州没有到这儿来，这消息不假。”
“从沚安司令部出来的信儿，再真也没有了。”一道俏生生的女声从他身后传过来，还带着明艳的笑音。肖桉并没回头，不多时便有个女孩子从他身后绕出来，冲他一歪头又停下。
这女孩尚且年少，正是把他从沚安牢房里带出来的那一位。此刻她换下黑袍，改穿一身艳丽的红裙，裙摆一周缀着金线，底下还系着银色的素铃铛，真可谓步步生余音。
她举起望远镜又向着城门，看着看着便露出一抹笑容来：“固遥要是就这么给咱们得了，我的公子，你打算怎么谢他呀？”
“那他也得有命要，他们那周参心明眼亮的。这要是发现了，能放过他？”肖桉说着，不知怎么却勾起一丝笑来。
“这可也不一定，”那女孩把两手一背，往前走了几步又笑道，“我听说他在沚安司令部一向受重视，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周参，不是还要把他……”
“尔莎。”肖桉忽然转过头来，出言打断了她，眼里的笑意尽数消失。他停了片刻转身走开，偏头冷冷地扔下一句：“到时候了。”
四围无风，连城外的荒草也未晃动分毫。固遥城门紧闭着，门上的铁钉反射着天幕暗淡的微光，森森然如寒铁般沉寂。
城墙上在侧边小士兵昏昏地睡着，站得不稳，一个趔趄撞到前面的土垛子上，膝盖登时磕得生疼。这一磕他便醒了大半，但也是迷迷糊糊的。他单手把枪拄在旁边，抬起头习惯性的往四处扫了扫，瞟过城墙跟前的一大片荒野地，草木未动根本没有人。小士兵倦懒地打了个哈欠，刚要转回屋里，余光却瞥见一道极亮的白光从天际滑来，像是坠落的火流星般，带着越来越浓的硝烟气味，向城墙直冲过来下坠过去。
小士兵吓得失了声，惊恐迫使他下意识的地往后退去，而周围的人却依然昏沉不已。在炮弹即将迫近之际，城门上终于爆发出一声尖叫，穿透混沌的云层。
天亮了。
周羲琤猛地惊醒，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他的手无意识地攥起被子，摁在自己的胸前，怎么都无法平复那种被炮弹击中的眩晕和震荡。他低着头深呼吸了数下，又这样躬着身坐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定下神来。
外面已经蒙蒙地亮起来了，只是天气阴沉着，看样子一整天都不会放晴。周羲琤收回视线，见身侧被褥已空，伸手一摸是凉的，便知道靳秩徽练拳去了。靳秩徽一向早起，要是没事情耽搁，这个点儿必然在楼下。
周羲琤兀自怔忪了一会儿，也自觉着也没了困意，索性也起了身。门口置着穿衣镜，他披着睡袍刚搭上门把，向身侧习惯性地一瞥，手却一顿，转回身来。
水蓝色的睡袍之下，自己胸口的正上方，露出了一道嫣红的痕迹。这痕迹衬着水蓝色的锦缎分外鲜明，更带出其余在遮盖之下的连绵不绝。他对着那道嫣红看了半刻，目光轻轻一垂，索性伸手把睡袍拉高，裹紧了领口，推门出去了。
这地方说是招待所，其实远要秀雅的多。潞陵给他们两人安置了一间独立的小院，小楼一共两层，楼后还带个独立的院子。这时候清晨尚早，下人都还没起，楼里清清静静的，没点声响。
靳秩徽果然在打拳，周羲琤拢着袍子靠在窗边往外看了一眼，转身到客厅去泡茶。他不多时便回来，举着杯子坐在廊下，靠在椅子里看靳秩徽练拳。
他下楼的时候靳秩徽就看见了，此时见他出来坐下，便收了手走过来道：“吵着你了？”
“哪儿能。”周羲琤啜茶，“隔着老远呢。”
靳秩徽一笑：“昨儿歇得晚，今天左右不忙，怎么不多睡会儿？”
周羲琤瞥他一眼，揶揄笑道：“外头鸟叫声扰人，吵得很，睡不着了。”
两人相视皆笑出声来。周羲琤见他在一旁要坐，仰着头问道：“今天怎么就打这一套？”
他闲坐着，手里又端着茶，衣襟便散开了。靳秩徽低头一望便瞧见，戏道：“这不是时候还早。”
“你可别折腾我了，”周羲琤笑着躲，起身要去拿另一杯茶，“一会儿还要去司令部，耽误了可怎么说。”
“那就不要去了。”靳秩徽顺势把他拉过来，双手环在他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揉着，这才道，“潞陵风景好，五月底的时节，早上更是清净。难得今天你也起了，不如陪你坐会儿。”
“就坐会儿？”周羲琤笑眼飞斜，反过来挑他。
靳秩徽不答，手下却使个巧劲儿，故意摁在他软筋上。周羲琤身子一晃，上下登时卸了劲儿，歪在椅子里看着他进屋去。
靳秩徽不多会儿便端着托盘回来，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又给周羲琤添上热茶，这才在对面坐下。
周羲琤捧着杯子蜷在软垫上，对着院子里的草木发了一会儿呆，忽道：“跟西隆人倒卖违禁品，往沚安假传消息……这些事儿，朱以先都承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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