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伍-“别拦着我。”（1/2）

老杨闻声转过头，只觉得眼前这人温静谦和，是个翩翩君子，不由自主地就多出几分好感来。他点点头，只听朱以先问道：“杨队长，马坪失陷的时候你们就在城外。若是如你所说，城门处战况激烈，几乎敌我不分，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老杨张一张嘴还没说话，身后站出来个小士兵。他用手背拨开老杨的肩膀，站到一行人最前面，眼底尽是一片嘲讽的冷光。

“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士兵伸手指着朱以先道，“我们九死一生地从马坪回来，你不问战况不说救援，凭什么怀疑我们！”

“这位小兄弟未免曲解了我的意思，”朱以先抱起臂来，不慌不忙地笑道，“你们远道而来，自然都是有功之臣。但是我刚才也说了，有些事情须要讲清楚了，否则日后追查起来，谁也说不明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士兵一愣，被他一番“道理清楚”绕得糊涂，但直觉上又觉得不对。他还不及理好思绪去应对，就被身后老杨止住了。

“长官问你话你回答就是了，哪儿来这么多问题，快道歉！”老杨伸手把他揪到后面，又向委员会席连连地道对不住。

“没关系的，年轻人急性子，这总是难免的。”朱以先笑道，说罢他又看一看那小士兵道，“既然你这么有意见，当时什么情况，不妨你讲给我听听？”

“长官……”老杨闻言，下意识地把小士兵往身后掩了一下，想打句圆场。他还没开口，忽而抬起眼睛来，便对上朱以先似笑非笑的眼神。老杨身上无来由地一凛，知道再解释就会越描越黑，只得让开些许，让那小士兵直接站了出来。

“说罢。”朱以先笑着翘起腿来。

小士兵看了一眼老杨：“长官，您也知道，我们一行人那天是去烧粮草的，原本就不在城内。我们往回走的时候看到马坪城里起了火，就赶忙往回救援。等走到城门前的时候，两方早就激战起来，我们当时在一片高地上从上往下看，已经很难分清两边的人。我们看见城里起火来眼睛都红了，发了疯似的往城里扑救过去。本来这队里一共是有八|九个一起出来的。我留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里走了没几步，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

屋里一片死寂，朱以先手里扣着钢笔夹啪嗒一声，竟然有些惊心的意味。

“后来……”小士兵继续道，“杨队长拉住我们，说再往里就是送死，让我们别再想着往里走了，趁早想办法求救吧。我们几个人扒着掩体侥幸撤了出去，一合计便觉着应该往南走，想要跑到潞陵去求救。”

“潞陵如何？”顾演珩问道，“你们见到潞陵司令部了吗？”

“没有。”老杨摇了摇头，“说起来也是很奇怪。我们刚到的时候，潞陵的四座城门都紧紧地关着的，城墙上站满了实枪核弹的士兵，刚靠近就调转下枪口来，高声呵斥我们回去。”

“怎么回事？”顾演珩问。

“我们也不知道。”老杨道，“潞陵士兵说全城戒严，外人一律不准进入。再想多问几句，只要稍微走得近了些，上面就会放枪下来。我们在四座城门都打听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这才继续往南走的。”

周羲琤听了一会儿他的话，偏过头向靳秩徽道：“你觉得老杨说的这些可信吗？”

靳秩徽打量着这几个人：“潞州已经有将近将近一个月联系不上了，咱们派去查看的人也没有消息。如果情况真的是像他说的这样，那倒是个解释了。”

周羲琤会意，点点头坐了回去。

不远处，朱以先手里转着一支笔：“杨队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周以前。”老杨道。

此言一出，委员会众人相互看了看，神情皆是有些古怪。周羲琤坐在台下，看见常钺的目光落在了桌旁潞州发来的那封电文上，停留了片刻又抬起眼睛来审视着老杨，神色明显带了几分不豫。

朱以先啪地一声把笔扔在桌子上，稍微坐直了些。他两肘支在桌边，微微往前倾着身子，却一眯眼睛换了个话题：“杨队长，我记得你刚才说在马坪的时候还有个人跟你在一起。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听他这样问，周羲琤暗道一声不好。

老杨道：“跟我一起出来的这个人名叫肖桉，也是潞州籍，少尉军衔。他跟我一起到的潞州界，将潞陵绕了个遍却发现根本进不去，就打算往沚州界走。但是当时，潞州已经乱得不行，往沚州那条路危险，我们赶路的时候曾经遇到两次伏击，勉强才躲过去。我带着的这几个人岁数太小，经验也不够，恐怕会走不到。正因如此，肖桉才向我提出来他带一些人去沚州，让我们绕泽州到淮掖来，谁先到达谁就尽快去求援。现在我已经到达，想必他那边也差不多了。”

他的话刚说完，整个会议室登时静了下来。一时间，屋里众人的眼神都似有似无地往周羲琤两人这边落，前前后后没有人敢说话。老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察觉出来屋里的气氛不太对，左右张望了一下，便顺着众人问目光也看过去。

老杨回过头来，只看见两个人并肩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两人都穿着五州军服，双肩星花熠熠，闪耀夺目，一看便知是五州高级将领。然而他们的岁数都不大，跟刚才台上的那位顾部司看上去仿佛不相上下。两人中间，右边那位更年轻些，面容清俊安宁，如新雨之后滴落露水的青竹，凉而不冷。他双腿很轻巧地叠在一起，手随意地搭在膝上，似乎毫不焦急一样。左边的那位则更英武，面庞刚劲轮廓分明，带着前线火淬铁打出来的阳刚气势，偏又内敛收含强而不凌，像是白沙中横横出来一方团纹黑墨，极为显眼夺人。后者的目光正沉沉地与自己对上，让他心里猛然间咯噔一下，忽得有了某种预感。

然而老杨已经来不及再多想些什么，只听身后常钺道：“杨队长。”

常钺已经将视线从周羲琤两人身上收了回来。他伸手转了一下杯盖，骨瓷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缓缓道：“恐怕不是这样吧。”

老杨闻言一惊，忙回过身来对着委员会。而常钺却并不看他，慢悠悠地向门口抬了一下手。

四五个士兵立刻围到了会议室两侧，清脆几声便给枪上好了膛，黑洞洞的枪口准准对上了老杨一行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