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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北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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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以后,“桑哥德政碑”建成,依皇帝令,立碑于尚书省官衙前,并建碑亭覆盖其上,其墙漆以红色,一时成了省堂前最为夺目的存在。而桑哥其人,恰如这德政碑一般,在皇帝的荫庇宠信下,赫然独踞朝堂,声势煊赫,一时达到了极点。

每每从德政碑前走过,赵孟頫都会驻足少时,望着那碑铭,心里便是难言的滋味:他既庆幸当初的理智,没有献字以邀宠;更后悔那时的决绝,如果能使他欢喜,即便身负恶名,又何妨呢?

今后乃至余生,他们都不会再有机会。那副未成的《罗汉图》,就成了两人之间悬宕未决的牵系,暗弱而隐秘。桑哥始终再未提及,而他也一直再未动笔。

那便这样罢。他和他之间,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彼此之间都留个体面,又有何不好?这不就是当初苦求不得的结果么?

可他终究是意难平。

*

第二年春,皇帝驾幸大都城南的柳林飞放泊,开始了又一年的春水飞放。

出仕元廷四载有余,他已熟悉蒙古人惯常的习俗。若论国朝大事:一是征伐;二是宴飨,三是围猎。即便入主中原多年,沐浴了诗书礼仪之后,皇帝仍固执地坚守蒙古传统。春水飞放,秋山捕猎,皆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待海青鹰高飞于空,待猎犬突入山林,皇帝便能想起昔日先祖四方征服的峥嵘岁月。

水泊旁鼓声频传,原本隐秘栖息的天鹅皆闻声惊起,霎时间,如白雪般飘满了天际;昔宝赤(1)放出等待多时的海青鹰,一只只猛禽立时腾空而起,追逐天鹅而去。不多时,白羽飘零,哀鸣四起,在半空中织出一首恢弘又悲凉的乐章。

他仰头看着那纷然飘落的白色羽翼,心思已不知飘转到何处。这一只只天鹅,优雅、高贵,又脆弱、无力,纵使百般挣扎,仍逃不过沦为猎物的命运;正如他那覆亡的故国,那曾经有着灿烂文明的煌煌宋室,优雅到极致,像汝窑瓷一般精致美丽,却终不免沦亡于蒙古人的铁骑之下,破碎成遍地飘零。

“赵郎中,可要去猎一回?试试手气?”

正出神间,却是怯薛官彻里迎面驰来,那个粗爽的蒙古人,也不下马,就在马上冲他招呼。他不禁一望,那马头上挂着血淋淋一物,正是一只垂死的天鹅。

他猛地别开眼,一时心下愀然,脸色也跟着发白,说不出话,只是连连摆手。彻里见状,不由失笑:“怎地?郎中难道还见不得血吗?是拉不开弓,还是下不了手?做了蒙古人的官儿,总要习于骑射才是!”

“中贵人说笑了,孟頫疏于弓马,若勉力为之,只恐贻笑众人。”他仍是不敢直视那片血污,勉强回道。

彻里劝了几番,他仍不肯,便不再强求,打马去了。赵孟頫独自骑马,在周边驰了几遭,待众人兴头尽了,便随着一起回去。御帐之前,仆从们早已奉命摆起宴席,准备开宴了。

皇帝年事虽高,犹意气风发,看着尽兴而归的怯薛儿郎,一时开怀畅笑。众臣纷纷敬酒,兴之所至,舞之蹈之。宫廷乐师汪元量亦弹起琵琶助兴,他仔细聆听,正是皇帝最爱的琴曲——《海青拿天鹅》。

“……黑风满天红日出,千里万里栖寒烟。快鹰已落蓟水畔,猎马更在燕山前。白旄黄钺左右绕,氈房殿帐东西旋。海青眇然从此去,天鹅正坠阴崖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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