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2/2)
虽平日里郢庆两府事务分管,但今日去他园中,岑玥先绕道给孟夫人、老太太各请了安,这才向流芳园去。流芳园位于庆府以东,本是应天府作了留都之前,皇上避暑造的园子,如今只住了颜家几个姑娘。设定里,流芳园多少参照了红楼的大观园。论实景岑玥也是第一次见,着实吃了一惊。
从便门进去,只见一条甬道劈开巷道,青翠郁笼。道旁竹篱上攀着一丛木香,红粉白黄,一朵朵热热闹闹地挤着。青垂柳的枝条成千百缕垂下,在风中似翠线,又似珠帘。
待拨开繁茂的枝条,遂豁然开朗。到处粉墙黛瓦绿竹青蕉。不走几步,便是一对乌色月洞门。门后美人蕉阔叶低垂,灿若云霞。园中水声如泉涌,静谧悄然。
“也太好看了吧……”她眼中满是惊艳。
【这还不是你自己写的,大惊小怪什么】
顺着水流又穿过一道门,她忽看到一方精致的小院。不大一块地方,湘妃竹密密匝匝,幽静深远,一眼望不到尽头。风一吹,竹叶潇潇洒洒,仿佛身处无人之境。
院中有三间玲珑精巧的小厅,一间卷檐歇山亭,被绿水修竹环绕。檐廊下躺着一个人,白衣乌发,似是在睡中觉。竹叶落了他满身。
岑玥忍不住好奇,便向前几步去看,正巧那人翻身,把她唬得一跳。
那人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来,睫毛微颤,似是要醒。
岑玥顿时像只兔子似的跑脱,等出了月洞门,看到和她走散的双成,忙一把扯住她的袖口。双成见她脸颊发红,奇怪道:“姑娘去哪儿了?怎么这样慌乱。”
“谢姑娘的院子在哪儿,你可问清楚了?”
“婢子问过丫鬟,说就在这附近。”
蘼芜斋。颜家两个姑娘正在抱厦里下棋。阳光从窗棂外柔柔地洒进去,隔着碧纱窗,便听到一个活泼泼的女声:“你说要悔,我便让了你一步,如今我又落了下风,哪里还会再让呢!”另一个百般央求:“好姐姐,你就再让一次。就这一次。”一个清泠如溪的声音旁道:“四丫头方学了棋不多久,谱子还没背全呢。你便让她一让又何妨。”
岑玥打起珠帘,琉璃珠子丁零当啷地随着她响。抱厦里排了两张鸡翅木台坐式榻,下面几个脚凳子,几位小姐都歪在榻上,闻声看来。
“是玥嫂子来了?”悔棋的姑娘怯怯抬眼道。
看到两人,岑玥总算记起这幕的出场人物:削肩细腰鸭蛋脸的是长房姨娘生的二姑娘颜香玉,为人落落大方;丰盈圆润、肤若凝脂的是长房太太的小女儿四姑娘颜琢玉,小女孩性儿,对生人含着怯,羞羞答答。谢清安不必说。另一个应是二房的颜漱玉,中途被柳夫人叫去了。
“玥嫂子,快请来坐。灯影,上茶。”谢清安叫来贴身丫鬟吩咐。
“不妨事。倒是我贸然插进来,扰了姑娘们的棋兴,可真是心中有愧。”岑玥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儿。
“嫂子来了,我们还玩这个作甚么。”颜琢玉见她脾气好,又和善,便生出两三分亲近。
“别听这丫头混讲,她就是怕输了棋,拿嫂子你当挡箭牌呢。”
颜香玉半真半假地睨她四妹妹。颜琢玉腼腆一笑,也不在意。
灯影端茶上来,道:“小姐,今个天气好,外面的花树都开了,大太太因打发丫头送来了果碟点心,又特地嘱咐,说让姑娘们去外面透透气。”
谢清安起身说道:“如此,不如在树下铺张花毡,再让婆子温壶酒来。”
古时有二十四番花信风一说。待到荼蘼开尽,春天最后一侯花信风便是楝花。蘼芜斋边有三两棵合抱粗的楝树,此时正是满开时。暮春时节,到处绿树菲菲,青草疯长,唯有紫白的楝花似雪,纷扬飘砌,散发簌簌清香。
树边又摆着张竹案,放着杯盘酒具,香絮灯影拿小蒲扇煽着风炉温酒。
“不知今日是什么韵、什么题?”颜香玉道。
“我不工于诗,平日里读读便罢,让我去作却是万万作不得的。如今便想讨个便宜,这次诗会,由我主会,做那主考如何。”岑玥笑眯眯的。
【……宿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作诗】
“要是你给我开一个金手指,我就再考虑一下。”
岑玥理直气壮。
【好吧,宿主你开心就好】
“玥嫂子可知主考都要做些什么?”颜香玉问。
“拟题定韵,兼品评赏罚之类的倒是曾听过。”
“没错。”谢清安道,眼中有点犹疑。
看来昨日的事让她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这位来者不善的嫂子刁难。
而岑玥她……她其实根本没想这么多。
她看那边丫头取来了纸墨笔砚,小鼎炉里也燃上一柱香寸,便说:“春天将尽,想要吟咏春花便不合时宜了,如今正巧苦楝开得繁盛,不如就以楝花为题。不限韵脚,五言即可。以那柱香燃尽为限。”
三人各自思索起来。岑玥闲着无事,便眯着眼睛假装小憩。赏花诗会是第五章的剧情。在小说中,原主强做了一诗,与谢清安自然高下立现。女配心中愈发嫉恨,自此便恨上了谢清安,到处找她的麻烦。
现在岑玥是她,决不会再无能强出头,把自己也搭进去。
【宿主,你这样一点也不打脸】
“打脸也要讲究基本法啊。”她打个哈欠,懒洋洋地擦去眼角的泪,“我不会作诗,也不屑于拿别人的滥竽充数,无论如何也胜不过她的。”
【……】
岑玥仿佛能看到系统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她想着之后的剧情,春光温暖,不觉朦朦胧胧泛起了瞌睡。梦里她变成了谢清安,被系统关在小黑屋里,专写诗。写完了还要说她写的烂,要她再写……
“玥大奶奶,香燃尽了。”她的肩膀被人一推。待到苏醒,不觉日挂树梢,已近下晌。她四下望望,蘼芜斋四周草木凄凄,凉意透骨。她霎时清醒了。
“对不住,我睡了几个时辰?”她问来叫她的香絮,“你家小姐呢?”
“回玥嫂子,不过一个时辰。姑娘们都在那儿吃茶呢。”香絮一指那三间小抱厦。
她期期然起身,抖落袄上裙上米粒般的小紫花,身子因久坐有些僵硬,她转转脖子,忽看到昏暗草窠有一角衣物闪动。
嗯?
她眨眨眼睛,又伸一个懒腰,这才向抱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