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1/2)
他在荆棘丛生的道路上前行,宛如身处群山之巅,上高万仞,下深千丈。茫茫浩浩,难以落脚。眼前光亮毫无,纯粹的黑。
他知晓这是换来力量的代价。
当手臂开枝散叶的黑线爬上手背,预示自己的性命将要走到尽头。
脚踝被地底探出的无数细小爪子钳住,脚下石块融解为黑黝黝的漩涡,企图拽他下坠。
这里并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他抬眼,周遭景色变换,恍然间见到了自己。
五百年前,为岚月所救的自己。
血。
未愈合的伤口横贯全身上下。红艳的血淋满衣裳。他如濒死的鱼,奄奄一息,脸蹭过粗砺地面,痕迹斑驳。却还想着翻转被啃食得血肉模糊的手腕。
岚月彼时要比现今暴躁得多。云卿分不清是因为他的到来,还是此人原本就如此。
“省省吧,这地段用不了仙法,别白费力气了。”
云卿仍跪伏在地,默不作声盯着自己的手掌心,曾经这手能泛起润润白芒,稍一拂袖便带起万丈灵力。
脊背摧心剖肝的疼痛与咒文提醒他,他已不算是神仙了。
“那你如何救的我?如何杀的那些……东西?”
岚月见这小仙双眼通红,以为他急得要哭了,撇过头懒得理会。
云卿抬手抓住他的袖子,不依不饶:“回答我。”
岚月斜睨过去,把手支到他鼻子跟前,一攥便是一团熊熊紫火。
云卿后退几步,躲避不开,只能紧闭双眼,眼角红得几欲滴血。
没有预想中的滚烫,反而冻得他瑟缩不已。
这团火焰是冷的,像是燃烧的雪,炉中的冰。
正如他的心。
云卿滞在原地良久,定定伸出手去,覆在火焰上。
妖气。
从未接触过的沉重粘稠。仙法轻盈如霜雪,纵覆盖全身,亦清透明澄。
九重天上万岁以下的小仙们,大都目上无尘,睥睨苍生。实则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仿佛除去天上的神仙,世间万物都该俯首称臣。
可眼前的火焰无疑是强大而可畏的。
“这儿用不了仙法,却能使得出妖气,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云卿看了很久很久,听见自己哑声说:“我要修习妖术。”
岚月大约是在笑的,那笑混着呛咳,听来莫名有些撕心裂肺:“可以,你想好了就行。”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果该他一力承担,绝不后悔。
他以为不会后悔。
还太早了。来不及梳理真相,甚至来不及道别。
云卿伸出手,五指于黑暗中虚虚一抓,空空如也。
他可以去死,但万不该在此刻去死。
——
打南边来了个俊俏少年郎,眉目如画,可惜疾病缠身,下榻于悦来客栈。小小钟镇,消息一日间飞遍每家每户。本该是件茶余饭后的愉悦谈资,却闹得镇上民众心神不宁。
始作俑者恍如未察,待在客栈房内,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据说女鬼夜半三更后才会出手,应曦被勒令钻在被褥里,不许下床。只好百无聊赖斜倚着:“这么拙劣的伎俩,她要是上当,会不会有点傻啊。”
林冉说:“根据被她抓去的人的年纪推论,她已饥不择食了。就算知道有人刻意引诱,恐怕也是非来不可。”
应曦多看了他几眼。
确实是个男子,排除女扮男装的可能。说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不像有所企图。
不是人,那是什么东西?
他转而望向门边闭目养神的梁岐。
那家伙察觉到目光,懒懒撑开眼皮,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梁岐不打算出手,也就是说林冉暂时对他们没有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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