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1/2）

光秃秃的梅树屹立两侧，密集而突兀。梅枝隐幽林，阳明空山静。

初入梅谷时，行人纷纷，三两成群。走的越深，人流越小，渐渐的，周围除了他们四个，竟杳无人迹了。

小壹步伐很快，一马当先。

应曦慢吞吞跟在后边。嫌手上的绫布缠着碍事，偷偷解下来才发现布料光滑如新，没有沾丁点血，整洁干净。

他暗中偷着乐，团一团塞包里了。

神仙妖怪随手一抓就是宝贝，广袖之下不晓得藏匿了多少好东西。应曦心说这也太厉害了，简直能羡慕死人。

前面的小壹走着走着停下来，扁扁嘴，指指自己，摊平手臂冲着周围挥了挥。

应曦紧盯着她的动作，摸着下巴思索意图。他们附近景色与开始时一致，枯木荒草。

不开花的梅谷，居然如此不受待见。

还是梁岐先开口，声音平平：“你迷路了，找不到花海入口。”

小壹接连点头，脸红扑扑的，赧然不已。

梁岐没搭话，应曦隐约觉得他似乎有点不高兴。

倒不如说，战神大人一路上压根没有多高兴过。

果不其然，下一刻，梁岐就停下来，冷淡道：“地方太大，分头找吧。”

应曦没有异议，乖乖挑了个方向，往小土堆，杂草丛里看，妄图扒拉出些许线索。

秘密入口大抵都在这种不起眼的小东西上。他清楚得很。

“那小壹姑娘与在下同行。”梁岐转头唤了声，也不等人家搭理，自顾自往反方向过去。

云卿蓦地对提步要跟上的小壹道：“酒仙所言花海，你知是何花？”

小壹听见了，歪头看他，好一会，才颔首示意。

她两手并拢，十指略略弯出花的形状。

这能看出来才有鬼了吧！

应曦眉脚一抽，被小壹捕捉到，冲他甜甜笑了一下，目光似有若无流连过云卿，转身轻盈跟着梁岐走了。

应曦赶紧埋头观草，溜达着往别处走。

叶片秋来由绿转黄，被小虫一口口啃出**，在风里摇头。泥土呈红棕色，松软，毫无异常。

应曦正揪着几根草，要扒拉开，看看根系如何。腰间忽然隐隐发热，烙着骨头，烫得人难受。他低下脑袋四处摸索，发现源头就在随身小包中。

他落后几步，解开系带。包中卧有一皎白花朵，瓣似龙爪，舒展肆意，自成莹莹光华。

那是长生花。风吹不落，雨打不衰，永不枯萎。

应曦捧着它，宛如捧着珍宝。

这朵长生花是世间神仙存在的证明，而非八岁孩童的幻梦一场。

应曦从没告诉别人，他曾见过神仙的。

那位大人有一头四月红枫似的长发，眼珠也是纯粹的红。不过是一场荷上露水般的偶遇，应曦却在那位临走前，得赠一支小巧精致的龙爪花。

当时年纪小，起初不以为意，只觉得白花极美，就搁在案前，日夜观赏。

足放了十多年，春去秋来，惊觉花开不败。

既见过神仙，自然对神仙的存在深信不疑。生活在天上的仙，与平日里随处可见的同类大抵还是不一样的。

应曦原先以为神仙的头发五彩缤纷，眼珠的颜色也奇异非常。直到见了梁岐，他才知神仙看上去其实与常人无二。

那位大人似乎是个特例。

应曦总是把这朵花挂在腰间包里，盼着自己能沾点仙气，早日再见神仙一回。

此刻花心异常滚烫，溢出丝缕银芒，如雾如烟，吞吐着花瓣——像是得到某物呼应，颤颤巍巍，亟待怒放。

应曦捧着花，乳白雾气渗入指缝间，如水流淌下去，显出一道白痕，丝丝洇入遍地枯草上，滚滚涌去，在脚下牵出条线来，指向远方。

应曦待了一会儿，观察白气走势，错综复杂，横七竖八，蛇形迂回。

就如一条指引线，呼唤来人随之而去。

应曦大胆起了猜测，他跟着这缕雾气走，迈动双脚，左拐，左拐，再往右拐。

“应曦。”

云卿的声音忽然响起。

应曦悄无声息太久，久到云卿察觉到人消失了，前来寻他。

应曦闻声踮脚远望，见梁岐跟着小壹，二人已缩成米粒大小，往别处探路。这片地段仅留下他和云卿。

反应过来时，云卿已近其身，正侧目观他手中之花。乳白灵气四溢，冒了应曦满手白丝。

云卿屏住呼吸，生怕惊动这朵从瓣至茎幽幽冒着熟悉灵力的花，刻进骨髓的气息，渗入四肢百骸，唤起尘封的久远记忆。

烈焰灼烧般疼痛，要将五脏六腑搅碎。

喉间霎时涌起一股腥甜。

他压下翻滚的锈气，低低问：“花从何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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