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2）
每年十月十五下元日，是洞阴大帝生辰，按着往常惯例，洞阴大帝此日本该有两件要紧的事，其一是接受四海、四渎、九江、十二川一应龙王、水君的朝贺；其二则是到人间，校戒罪福，消灾解厄。
然而雍熙元年的下元日，因着“白特之祸”，这两桩要紧事都耽误了。
九霄之上的太清境中有一处汤谷，中有一宫殿名曰洞泉宫，正是水官解厄洞阴大帝之所在。往日是太清境中一处清静的所在，此时却十分热闹。
四御的尊神来了两位——勾陈上宫天帝和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正端坐在殿上，其右侧立了的是此间主人水官解厄洞阴大帝，再下是四渎神王大龙君、四海龙王诸人；其左则是勾陈帝君坐下一应战神、元帅。
而阶下则站满了一应水君水伯及水族诸仙，另有洞泉宫中三府有司众神。
众人俱是屏息凝神，大殿之上静得落针可闻。
濂承跪在阶前，俯伏于地，而一旁带了镣铐的松云，满脸血污，跌坐在一旁，神色哀戚。
濂承稽颡，声音从光洁的地板上传出：“禀勾陈帝君、后土娘娘，臣确然不知为何妖道松云为何无端攀咬，但臣三月以来，明察暗访，确对白特之祸的根源有所得。”
松云在一旁，涕泗纵横，一副苦苦哀求之相，“主君，事已至此，您回头吧！”
濂承好笑，回头问他：“你倒是说说，我回什么头？”
松云痛心疾首：“若非那些叛徒把该招的都招了，臣下就是死也不会出卖您的。那日您传信来说，要臣下同您演一场戏，臣下便知道有今日，原已经做好了为君死的打算，奈何他们都已经有罪证了。您此时招了，还能求个从轻发落，就算受点罚，从此监-禁，也好过就此形神全灭啊。”
“哦？”濂承挑眉，复转身一拜，“帝君、后土在上，臣不知其所言，但也想听听他倒底准备了些什么说辞。”
立在松云旁的一名洞泉宫主审官道：“松云，把你昨日所言，好好的讲给清洪君听一听。”
松云仰面片刻，抬手擦了擦脸上血污，才缓缓道：“小人与清洪君相识与四百年前，当时清洪君还未曾践位彭泽，尚是濂溪水伯。当日小人是崂山道人，因修行之时不重心性，险些入魔，一路浑浑噩噩游至彭泽时，不幸落水，为清洪君所救。”
“初时，清洪君导小人向善，又同小人说道法精妙，其妙在天地之间，人间这点恩怨纠葛，断不值得为此折损命数修为。小人感激涕零，此后便跟在清洪君身侧。后来四百年前，清洪君受命追捕淮水无支祁出逃的逆子奔霄，本该活捉逆贼回来，却只带回一具被雷劈焦了的尸体，诸位神官应该都还记得。此后清洪君便变得行踪不定起来。一次小人在彭泽水府旁的一处暗礁之中，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阵法，阵法之上有些诡异的气息飘荡，而清洪君恰在阵眼之中，引导那些气息旋转流转，汇成一股半明半昧的阴寒之力。小人当时被此景骇得腿软，后退之时撞到了石块之上，便被清洪君发现了小人踪迹。”
“清洪君当时也没责罚小人，只是把小人纳入阵中，让那股阴寒的魔气侵蚀小人的神智，之后便对小人说，若是愿意继续辅佐他，他便放小人出来，若是不愿，他就留小人在其中自生自灭。小人问他为何，他说事已至此，便同小人交个底：清洪君当时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小时候受的那些苦都要一点点拿回来；又说当日大龙君对他母亲始乱终弃，害他母亲惨死，又因为他是凡人与龙神□□所生，在十几岁是肉身之上长出龙鳞，被凡人视为妖物，一片一片拔去周身龙鳞，血尽身亡，后来的肉身则是他师父白石生为他重塑的。”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大龙君。小人幼时微贱，听闻此言，不禁悲从中来，感同身受。又被魔气侵蚀，一时戾气上涌，便觉得主君所行乃正义事。大丈夫顶天立地，以直报怨，无可厚非。”
濂承眯了眯眼，心下纳罕，对方还真是好算计，也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冷笑道：“呵，你们打听的倒是清楚，我被拔去龙鳞之事，全天下知晓的也不超过五人，你们竟有这通天的本事，能打探到这个，用来攻讦我，倒是十分费心了。”
松云回头看他，眼神挑衅，“清洪君又何必恼怒，此时小人说出来，也叫天下人知道，是大龙君私德有亏，才令您流落在外一千余年，若非如此，您必然早早的与您几位哥哥一样，位列仙班，以您的智慧才学，必然也是四渎储君之人选。”
殿中已经有人坐不住，呵斥道：“放肆！大龙君私德如何，四渎储君之事也是由得你议论的？”
松云忙磕头道：“小人知错，小人知错，只是这话原是清洪君自己所说，小人不过复述而已。”
濂承冷笑。说起来他同松云交手多次，只知对方计谋功夫都不俗，却不知这位演起戏来，倒也入木三分。
大龙君面无表情，摆了摆手，“让他接着说。”
松云直起身，继续道：“后来清洪君便令小人私下搜罗人间根基好但却心气过旺的小孩，收入门下，教授一些上古禁术，后来又私下豢养白特，选一些体格出众但神智未开的蛟龙，以白特饲养，驯化为魔蛟。”
“后来今年豢养白特之事被洛水洛神君发觉，清洪君便同小人说，此事要先下手为强，于是便有了这出追捕白特的大戏。那日在钟鼎山，张基清元帅明明已经探查到附近有异样，却被清洪君借着灵飞镜和造化镜之相轻轻揭过，将五营兵马引到了鄄城之下。”
高台之上，张基清面色上看不出一点变化，只听勾陈座下一元帅问道：“这么说鄄城之下也是你们布局了？”
松云点头：“是。当日离开钟鼎山之时，清洪君传信小人，有两桩要紧事，其一是转移钟鼎山之中藏着的魔蛟，其二就是让小人安排人在鄄城设伏，特别交代了让我等去和大野泽之下守着壶光战场的一尾老龙求援，说濂承如今生死存亡，求他救命。”
所辖水域与大野泽相连的汶水神君问道：“老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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