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2）
唐亭民的案子, 已经闹得洛城满城风雨。楚哲瑞不知道是不得已, 还是故意的, 应允了朝臣们的联名上奏，让刑部将唐亭民压送到大理寺, 由大理寺当众审判。
这样的事情, 简直是闻所未闻的, 可惜上头发了话, 下面自然会照办。
唐亭民几个月不曾见到阳光, 突然出来, 还很有些不习惯, 他眯了眯眼, 身边的解差极是不耐烦的踹了他一脚, 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另一名解差伸手拉他一把, 不大高兴的说道：“怎么说他也是首辅大人的公子, 你怎能如此……”
那解差冷笑一声说道：“圈养幼女……哼, 这等淫/邪之人, 我若是上头，立刻斩首了, 还留他作甚？”
唐亭民说话也不大利索, 却还是解释说道：“我没有, 我没做过……”
那解差又踹他一脚, 其他解差这回都当做没看见。旁边有别的犯人, 也投来鄙视的眼神。
不论是押送囚犯的解差, 还是犯了事的囚犯，最看不起的便是因奸收押的犯人，更何况这个号称是首辅大人家的贵公子，奸的还是幼童，简直让人不能忍。
唐亭民之前并不知晓，只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日子，官差们对他格外的差，今日听了这话，真正是大吃一惊。
然而他是百口莫辩，被差爷们押上囚车，拉往大理寺去了。
当众审判，意味着百姓们都可以去看，刑部到大理寺并不远，只两边挤满了人，都勾着头往唐亭民身上瞧，一面窃窃私语。
人潮中，挤着二人，是唐夫人与唐婷婷。
唐夫人本是胖胖的身躯，这才几个月，几乎瘦脱了相，她见着儿子，拼命朝前挤，拼命喊着：“亭民，亭民……”
阻挡人潮的侍卫见她衣着不俗，也不敢太放肆，只挡着不让她靠近。
唐婷婷生怕母亲出事，使劲将她往后拖，边拖边说道：“娘，娘，不能去，不能去啊。您忘了爹爹说的吗？若是您去了，爹爹就要将您关在家里，日后更是见不到哥哥了呀！”
唐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替了儿子去坐那囚车。
人声鼎沸，唐亭民精神恍惚，并未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久在阴森的监狱里，如今见着阳光一晒，头反而更晕了。
到了大理寺门口，出来的并非楚泽，而是左少卿杨大人，杨大人面容依稀见着还是不错的，可惜太胖了些，颇有些肥头大耳的感觉。
大理寺多名吏员围在杨大人身边，倒也能显现出威严的感觉。
刑部郎中上来拱手行礼，问道：“杨大人，怎未见楚大人？”
杨大人干笑两声说道：“楚大人说这个案子不一般，非要去查……昨日出去，现下还没回来呢！”
郎中自然是不敢多问，当下便坐到一旁，任凭杨大人审案了。
周遭都是百姓，官差们便吆喝着让他们不要嘈杂，不然这案子审不成，大家都没得看。
这样的好戏，老百姓舍不得错过，毕竟关系着达官显贵呢，百姓们虽然多是老实人，却也有不少仇富的。如今有贵人犯了错，他们就想眼睁睁看着那贵人受刑受罚。
杨大人按正常审案流程走了一遭，将唐亭民审了一遍，唐亭民自然是不肯认，只摇头说不曾圈养幼女，倒是认下纵马害死女童一事，又强调并未曾逼迫那女童的母亲。
杨大人早有准备，扬声说道：“不肯认？那就带人证！”
便见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妪，并一对中年夫妇，男的高瘦些，女的矮胖。
矮胖女人上来便指着唐亭民嚷道：“就是他，杀人凶手！大人啊，您一定要为我那小叔子做主啊，就是这个混蛋，害死了我那侄女，逼得我弟妹为全名节跳河自尽的啊！”
杨大人眼中精光一闪，一本正经地说道：“本官向来不畏强权，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唐亭民看清楚那矮胖妇人，又见旁边的老妪在默默垂泪，心知，这恐怕就是那死掉女童的奶奶的，忙作揖道：“是我之过错，当日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撞了你家孩儿……”
老妪听着这话，只哭得更凶了，并不曾接他的话。倒是那矮胖妇人跳将起来，怒道：“除了我那侄女，还有我弟妹，也是你害死的！你这人无恶不作，见着我弟妹有姿色，便起了歪心思……”
唐亭民忙摇头分辨道：“没有！我绝没做过，这位夫人，我承认是我害死那小姑娘，可当时我害死了人，心中有愧，怎么会注意到她母亲姿色如何？更怎会起歪心思？”
矮胖妇人冷哼一声说道：“哼，你这等奸恶之人，还会心中有愧？谁会相信？听闻你圈养女童，供你消遣，自然是个满脑子淫/邪的，我那弟妹……我那弟妹……死得好冤呐！”
唐亭民涨红了脸，甩一甩袖子说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我岂是那种见色起意之人？”
杨大人冷笑一声说道：“是不是那种人，一会儿便能见分晓。来人，带其他人。”
便有人带了三个七八岁的女童过来，那三个女童干干净净，穿得也清爽，只有些黑瘦，容貌不甚出众。
唐亭民见着她们便是一愣，喊道：“婷儿，韵儿，桃花，你们怎么来了？”
婷儿咧嘴一笑，欢喜的准备跑到唐亭民身边，却被衙役给挡住了。
杨大人咳嗽一声说道：“肃静，你们三个小丫头，本官来问，你们来答！”
婷儿三人一头雾水，左看右看，犹豫片刻，见着前面几个大人都跪着，忙也有样学样跪在地上不敢作声。
杨大人说道：“刚刚唐亭民喊了你们的名字，便是承认了，你们相互认识，对不对？”
婷儿抬头看了看他，见他威严的盯着她们，忙低下头应了：“是。”
杨大人见她乖觉，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来说，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全都从实招来。”
婷儿脸上的汗直往下滴，她从前不曾见过这般场面，当下只拿眼睛去瞧唐亭民。
杨大人蹙眉喝道：“不要左顾右盼，回答本大人的问题。”
立刻有吏员柔声说道：“小姑娘不要害怕，咱们大人最是公正了，有他做主，绝不会叫奸人再害你们的。”
婷儿一头雾水，战战兢兢说道：“回……回大人的话，我们……我和韵儿是很小的时候，就在院子里了，从前的事情也不记得……阿意哥哥说是唐哥哥养着我们的……桃花，桃花是前年死了爹娘，被唐哥哥捡回来的……”
杨大人一脸严肃的点点头，说道：“唐亭民，你还有何话说。”
唐亭民说道：“她们的确是我收养的，可这与圈养完全没有干系啊大人！除了她们，还有许多老人，也有男童。那些都是可怜的无家可归的人，我不忍他们飘荡无依，这才买了小院，让他们能有个居所，都住在一起，互相也能有个依扶啊大人。”
婷儿并不懂圈养的意思，只见那大人对唐哥哥凶，当下有些吓坏了，忙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大人，唐哥哥说得对，若不是唐哥哥，我们活都活不了的，对不对？”
最后是冲着另两个丫头说的话，韵儿与桃花二人也忙不迭的点头。
杨大人长叹一声说道：“可怜的孩子，给些许好处，便感激涕零成这样，原本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儿……”
百姓们看着三个女孩的眼神便都变了，然而三个孩子压根不大懂，只懵懵的四下看着。
唐亭民气急，指着杨大人怒道：“你这厮，胡说甚，竟拿孩子们的清白说事？我养着她们，无愧于天地，绝无半丝不轨之心！说话的那个叫做婷儿，是我取的名字，因为我的妹妹名唤婷婷，当初我看到三岁的婷儿，觉得与我妹妹的眼睛甚似，这才给她取名叫婷儿！在我心中，她们全都是我妹妹！”
百姓们将信将疑，都窃窃私语起来，觉得唐亭民所言有理。不能因人家养着孩子，就说人家有淫/邪之心吧。
只不知道人群中谁说了句：“竟然拿妹妹的名字……嘶，真不要脸……”
一群人全都哄笑起来，于是这话头更是偏了。
人群中的唐婷婷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恨不得举起刀来杀了胡说的那人。幸而百姓们无人认得她，不然她非得羞愤而死不可。
唐亭民涨红了脸，只指着杨大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杨大人也不看他，继续问婷儿说道：“唐亭民对你们好吗？你们屋里有多少女孩子？”
婷儿老老实实的说道：“唐哥哥是最好的，不过唐哥哥忙，也只能一两个月去瞧我们一回……我们屋里一共有十八个女孩子……”
她懵懂的迟疑片刻，觉得不大对，忙又说道：“就咱们三个大些，她们……”
杨大人呵斥道：“问什么答什么，不要多话！你们穿得倒是不错，呵呵，果真是拿你们当妹妹养！”
婷儿一愣，忙张嘴要说话，杨大人却摆手说道：“行了，小孩子不知事，可怜了，把她们带下去……”
便有吏员走过来柔声说道：“可怜见儿，没见过什么世面，人面兽心的人，她们如何分得清？给些好吃好穿的，便以为是待她们好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朝着唐亭民丢了颗白菜，百姓们立刻纷纷往他身上扔菜叶子菜梆子，偶有愤怒的妇人，连鸡蛋也是舍得扔的。
洛城百姓即便不富有，多半温饱都是没问题的，故而不会做出卖儿扔女之事。家里多半也都有女儿，自然更是愤怒，一想到自家女儿也差不多这么大，也可能遇到这种采花贼，就深觉痛恨不已，恨不得拿刀子捅了去，区区一筐子鸡蛋，就显得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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